庭悦牙齿一松，嘴里刁着的枣糕掉到裙子上，她连忙拿起来吹一吹，想继续往嘴里面塞。
在旁边看着的金芽连忙拦住了：“姑娘你换一个吃吧，糕点桌上还有，怎可以吃掉下来的。”
庭悦傻乎乎地将手里头的糕点丢掉去拿干净的，一边拿一边思索小春这号人物。
小春和金芽熙春一样，是在交州就跟着自家主子贴身伺候的奴婢了，当时这位小春被俞氏挑出来特意选给了大哥哥，意思本就是要她做通房贴身丫鬟。
只是，未成婚房里就有姨娘，明摆着这位公子哥不务正业花天酒地，心疼女儿的父母肯定不会把女儿嫁过来的。楼家是个要脸的门户，真做出这种事，怕是大哥哥匹配的姑娘又要下降一个档次。
庭悦焦急地吞下最后一口糕点，好奇地看向熙春：“父亲责骂孙姨娘了？”
熙春看向桌上的小点心，咽下一口口水，庭悦会意，立马去扒拉糕点碟子，给她拿了一块，有好吃的万事足，她清清嗓子：“可不就是被老爷骂了，听说，老爷动了大气呢，在姨娘院伺候的周妈妈还说那个小春……”
金芽咳嗽一声：“熙春你不要讲了，咱们姑娘还小，未经人事，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什么未经人事啊，我超级经人事的，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经人事了，庭悦和熙春一齐哀怨地看着金芽。
金芽眼睛一闭，拿自家姑娘没法子，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到里屋帮庭悦收拾衣服去了。
熙春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胸口，往金芽的方向看一眼，继续对庭悦八卦：“就是啊……姨娘院的妈妈说，小春老早就破身了。”
“唔，这确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嘛。”庭悦嘟哝着继续去抓糕点，大哥哥一向沉稳内敛，没想到下手这么快。
熙春对自家姑娘平平静静的表情惊了：“这这这，大公子才几岁啊就……诶呀姑娘你是真不懂，反正人家就是说小春和孙姨娘的关系很好，然后……”
庭悦又被熙春勾起八卦之火：“然后什么啊你快说，你别停顿了，你怎么不去说书啊你！”
“诶呀，就是孙姨娘觉得她一开口，老爷肯定答应让小春抬房嘛，没想到老爷直接把她给骂了一顿，连带着把小春也给骂了，说她狐媚，小春本来还以为自己能做主子了在丫鬟住的屋子里面吆五喝六的……这些天大家伙都在背地里笑呢。”
熙春大概是讲饿了，埋下自己的小脑袋啃一口点心，这才继续往下说：“本来这事这样就囫囵过了嘛，没想到小春她还哭哭啼啼地去找大公子发脾气，大公子又不是孙姨娘那种分不清是非对错的，本来还对小春有些怜悯，然后，然后就不理小春了。”
“啊？那小春姑娘一定很伤心吧。”庭悦突然觉得小春挺可怜的。
熙春嘁了一声，鄙夷道：“当年我们一起在周平家的手下学规矩，小春晓得自己定了大公子身边一等贴身丫鬟，可经常趾高气扬地抢我和翠峰的点心吃，奴婢的点心三天才有那么一小块，全当孝敬给她了。反正现在这事被夫人知道了，就去问了大公子的意思，说，等过了年正好咱家准备买些丫头，到时候就把小春卖了……”
“啊？不会吧。”庭悦连糕点都不往嘴里塞了，“大哥哥不会同意的吧？”
熙春故作神秘，压低了声音小声说：“据说大公子一开始心软，后来不知道小春怎么想的，被孙姨娘一撺掇，跑去跟大公子又闹了一顿，然后……然后大公子好像就同意了。”
唉，也是，大哥哥楼齐昀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官家公子哥成婚前有两个通房丫头，成婚后等正房娘子有喜再将她们抬姨娘算是约定俗成。
庭悦愿意把自己身边的几个小丫头都当小姐妹一般处着玩，大哥哥这个实打实的古代小士大夫，要指望他把身边伺候的丫鬟小厮当人，除非他跟庭悦一样是穿越来的。
熙春该庭悦补充道：“周平家的还说大公子厉害呢，这正房大娘子还没进门，小春这个连通房都算不上的都开始闹了，明摆着以后要妻妾不宁，大公子又不是傻子，肯定是要打把她给打发走。小春原本不闹就没事，现在估计都恨死孙姨娘了。”
庭悦实在是看不懂孙姨娘，她做这事你都不知道她的目的是啥，难不成就是为了肃清自己儿子身边的通房，搞得楼修远都不稀得搭理她，得不偿失的买卖，按理说孙姨娘在后宅熬了这么多年，不应该啊。
“这事二姐姐知道了吗？”庭悦吃完了糕点，示意熙春跟着她进内屋小书房帮忙磨墨。
熙春得心应手地往砚台倒了些水，墨条触着砚台发出沙沙的声响：“约莫二姑娘也晓得一点，不过这种事毕竟……钟妈妈说您未出阁的姑娘还是不要晓得的好，她不准我和您说，估计二姑娘也不是很晓得内情。”
庭悦伸出手去捏熙春的小脸：“我得把你这张嘴给缝起来，否则我日日想着让你给我讲家里头的新闻，天天牵挂，书都读不好了。”
“姑娘才不舍得我这张嘴呢！我的嘴缝起来了，谁来逗姑娘开心嘛。”熙春吐了吐舌头，“姑娘可是要奴婢去跟二姑娘去说说小春的事？”
庭悦满意地点点头，用羊毫沾了墨汁准备写字：“正月一过，那些庄头人家会来府里找母亲对账，账面对齐后，母亲才会找人伢子上门买卖人的，你去和二姐姐说，要她看看有没有庄户人家正好有年岁和小春相当的汉子，匹配一个，小春就不用被卖了。”
熙春着急了：“这这这，奴婢觉得小春姑娘未必肯嫁庄户人家的，她相貌好，干活也得力，而且小春她那时还欺负过奴婢呢，姑娘怎么还给她想办法啊。”
庭悦拿笔的另一头去敲熙春的小脑袋：“你晓得什么？小春她欺负你也不过就是摆摆谱，你如今分到我这儿，点心糕点缺了你的不成？”
“姑娘！那反正我家姑娘人是最好了。”熙春捂着自己的小脑袋，“可是小春她自己肯定也不愿意嫁到庄户人家呀。”
准姨娘变成家生子的婆娘，估计谁都不会愿意的。
庭悦的笔吸满了墨汁，在纸上挥洒着，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让二姐姐和小春说，她这种破了身还惹主家厌弃的贴身丫鬟，运气好，自然有别家公子愿意接着继续金尊玉贵的做副姑娘，要是运气不好，保不齐就是卖到平康坊的北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