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莫夫人还当面嫌弃过庭祺个子矮,受了老太太半辈子气的俞氏忽然意识到莫夫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婆婆的雏形,庭祺又是个傲气的人,母女俩干脆直接把婚事拒了。
不明就里的莫夫人就找俞氏吵了一架。
所以这次她跟着老太太上门来找事,庭祺一看见这位莫夫人自己都来气,身边的小丫头如意一马当先:“莫家哥儿个子高的很,身长八尺还有余呢,您瞧瞧满交州哪户人家,哪家姑娘的个头配得上您儿子?”
莫夫人压根吵不过这些小姑娘,老太太到了自己该出头的时候又装死,结果呢,两人在清芷榭败兴而归,还没走出楼府,这俩跟闹内讧似的也吵了一架。
老太太从此歇了走祥林嫂路线的心,然而一计不成又生一记,她琢磨着楼修远上京快一月了,竟一点消息都没有,要求俞氏每天拜佛念经,给他儿子积德。
彼时俞氏挺着将要九个月的肚子,想拜佛也跪不下去,老太太就捧了木鱼到清芷榭对着俞氏开始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听应福讲到这里,庭悦被惊得嘴巴都合不拢。老太太平时对待几个孙子孙女还算不错,怎么偏偏这么爱折磨儿媳。
后面还是应夫人实在看不下去,每天一大早就守住清芷榭的正厅内院不放人,今天说里头请了个道士来看阴阳不调不能开门,明天说看了黄历见婆婆犯忌讳,硬生生地把老太太磨到没脾气。
等过了正月,庭祺想着趁着母亲还没生赶紧把家里头的那些铺子查一查,就带着白姨娘和家里的奴仆去了城里。
结果,俞氏大概是被老太太折磨地忧思过度,庭祺出门没多久,她就发动了。
一般来说,家中主母生嫡出子女,就算家里头主君不在,老太太也应该搬个凳子守在产房外头做个主心骨儿。
这下倒好,家里头人不够,应夫人勉强主事,一边让人给庭祺和白姨娘递话,一边想着问老太太借几个丫头来端热水,她直接把常熙堂的大门给关了。
还好庭祺和白姨娘来得快,这才勉勉强强地将孩子平平安安地接生下来。
应夫人叫人给老太太递话——好歹是您嫡亲的孙女,这生了孩子就要入谱,您也该出个面才是。
好家伙,人压根就不来,说自己这几天太劳累了,要休息休息。
应福说她叔母应夫人几乎被老太太气得半死,模仿她生气的语气道:“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哪里没去过,就没见过官宦家族里头有这么做婆母的,小门小户的做派,真当自己是碟子菜,还要给儿媳妇立威啊!”
老太太本就是丫鬟出生,粗野短视就算了。俞氏一向心慈,却偏偏碰上这种婆母,真是倒霉。
庭悦和应福边吃边聊,这顿饭吃了快一个时辰,盘子都快被她俩舔干净了,这才叫人撤桌。
饭后二人例行散步消食,转折走了几步,就又到了小池子旁。
应怀在池边远远地看见了庭悦,冲使劲她挥了挥手。
自打与庭悦跟庭语在江陵那场民乱里头有了过命的交情,庭悦自己也坦坦然了许多,距离他们这几个小孩子议亲还有些年头,这些少年情愫,压根算不上爱与不爱,任着它自由发展即可。
往后的岁月里,他们还会遇到更多的人。
庭悦伸手,想把应福给抓回来,然而这个小姑娘不愧是热爱打架的主,三下两下就溜得很远。
应怀踮起脚大声叫:“悦姐儿,你来瞧瞧!”
楼府的池子虽小,但因为应先生爱钓鱼,就重新叫人挖地深了一些,池水也随着水的深度转为深碧色,隐隐约约能瞧见里头有抹红色,是两条还没长成的锦鲤。
“正月前有人挑了锦鲤鱼苗在街上卖给小孩儿玩,我特特意意买了十尾放在这池子里头养着。”应怀指着那个红影十分骄傲,“我看你每次小测前都要说什么锦鲤附体,怎么样,厉不厉害?怀哥哥给你弄来了吧。”
庭悦噗嗤一笑:“怀哥哥买了十尾,怎么我就瞧见了两尾,另外八尾可是阵亡了?”
“已经很不错了,你都不晓得养东西有多难!一边得伺候,一边得防着叔父哪天兴致高了直接往这儿挥一竿子!”应怀理不直气也壮,“我小时候还养过兔子和小鸡仔,都没活下来,就给你养的这个鱼,你看,还有活灵活现的。”
庭悦捂着肚子笑,应怀又从袖子里头掏出一幅画,挠了挠头道:“你们几个离家这么久,我都闷坏了,福妹子就让我画画,这幅我最满意,里头画了你和语妹子一起翻花绳,我总画不好单一个你的,就借语妹妹一用。”
平日作天胡地的他此刻涨红了脸,那幅画颇像一块烫手的山芋,急急忙忙地要丢给庭悦。
庭悦接过画,冲着应怀微微地行了个谢礼:“多谢怀哥哥,二姐姐也会喜欢的。”
“语妹子……我晓得她有些小性子,你莫要气。”应怀试图找一找庭悦吃醋或是不开心的证据,说话都带了一些难得的谨慎。
庭悦摇摇头:“二姐姐日子过得艰难,有些小心思才好,倒是怀哥哥,莫要拘泥了自个的性子。”
两人又聊了一会,庭悦就抱着画去了隔壁庭语住的青玉橱里。
正就着烛火和从京城带来的丫头聊天的庭语见了画高兴地直拍手,指着画里头庭悦勾着绳子的小指,突然有些戚戚:“你看,他连你这儿的痣都点了。”
“二姐姐,咱别管这个,怀哥哥不给你点痣,那不是因为姐姐你肤白胜雪,身上没有嘛。”庭悦抱着庭语嘻嘻笑,“怀哥哥说,他画单一个我怎么也画不好看,非得画个你来衬着。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庭语疑惑,顺手抄过帕子往庭悦怀里一丢:“还能是什么意思,那是再说你不识好人心!我已经想明白了,这世上好男儿多得很,又不只有怀哥哥一个,他喜欢你,我不喜欢他不就行了,你可莫来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