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一世纪生活二十多年的楼庭悦,从小相信锦鲤玄学等非唯物非唯心主义理论。
她昨天晚上就照着《童试论》里头指导的,向那孔夫子画像磕了三个头,供了赤豆糕,第二天左手拿着考试的书箱,右脚踏进考场。
童子试只考一个上午加半个中午,其实内容也不难。
五个人一个考场,上头有个考官,两个监考,给五个人五篇不同的文章,依次站起,把文章念一遍。
如此重复三次,再是听写默写诗句、大家名篇。最后是给了一个题目,让下头的考生每人写一篇三四百字左右的小文章。
楼修远和俞氏二人一直在考场外等着,翘首以盼的样子和后世高考陪考的父母没啥两样。
考完试,按照规矩,由参考的女考生先出场。
外头的家丁和官府派来的卒士们将人群隔远,女考生一出来,自家的丫头婆子就迎上去护送着上了马车,几个凑热闹想过来看看官眷女子究竟长啥样的二流子,楞是连她们的头发丝都没见着一根。
而后,考场门才大开,众多应考的男子出来,参考童子试的女子一般都是未曾及笄的富贵官宦人家的宝贝女儿,参加童试的男子上至六十岁下至六岁,家里有钱的穿着金线衣裳,家里没钱的穿着破布旧衣。
庭悦掀开马车的帘子,看见云雾对着一个穿着打了补丁的旧布衣裳考试的小考生使劲挥了挥手,那小考生也向着云雾使劲挥手表示看见,而后二人分别。
前几天就听云雾说她幼弟这次也会来考童试,家里头用卖了女儿的钱作儿子拜师的束脩,云雾虽一脸打包票地样子说:“我弟弟生来便聪明,若是他将来有了功名,自然我这姐姐也能被弟弟赎出去回家享福的。”
庭悦愤慨,我朝虽开了科举,但荫封察举上去当官的也不少,且吏部授官也要看考生家世。
譬如她爹楼修远,若不是因为他楼家子孙,又机缘巧合,如今是楼家家主,单靠科举,自己一层一层爬上去,今年最多也就只是个县丞。
真正贫寒人家的子弟,要一步一步变成大官人,怕是要多艰难有多艰难。
想到此,她又忆起前世做余思蒂的日子,攥紧了拳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童子试出成绩极快,过了将将半个月,官府衙门的通告栏就把通过的名单给贴上了。
童子试不作排名,但会把经过多方讨论,众位考官和评卷认为的第一名写在最上头,称之为“案首”,我朝吏部抠得厉害,只有这个“案首”可以每年向跟当地官府拿五百钱。
今年,“案首”的位置,写的是楼庭悦的名字。
楼府刚满七岁的的小姑娘得了“案首”,一时间,楼府名声大噪,应先生的名声更是响亮,人家不仅教出来两个应家进士,还教出来从古至今第一个女案首。
出了成绩当日,应先生课也不上了,拿着鱼竿就去江边给庭悦钓鱼去了。
整个交州参加童子试的大约有二三百人,通过者三十个都不到,楼家除了楼庭悦这个“案首”,还有就是大哥楼齐昀过了,让庭悦吃惊的是,应怀也过了。
云雾这几天喜气洋洋,颇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味道,大约她弟弟也过了。庭悦实打实的为云雾开心。
白姨娘听到消息,高兴地几乎泪崩,抱着庭悦死活也不撒手,一边掉眼泪一边说:“悦姐儿,你将来更要好好用功,像那胡大人一样,谋一番天地才好。”
孙姨娘也高兴,心中得意地很,每日特特意意起早,一日三次比吃饭还勤快地到清芷榭给俞氏请安,什么“昀哥儿如今已经过了童试成了廪生了”“应先生后头要教明年考乡试的内容了”“不晓得晗哥儿听考乡试的内容跟不跟得上”
还有借用一下庭悦当作嘲讽俞氏的材料的:“诶呀,三姑娘七岁便是案首,怎么有些人考到了六十岁还没能过童试呢。”
庭悦无辜被连带,一连好几天,俞氏和庭祺对她都没有好脸色,楼齐晗虽没表示什么,但看向的她的表情也颇为幽怨。
终于有一日,俞氏在清芷榭的正厅被孙姨娘弄的实在忍不了,想站起来对孙姨娘扔个便宜杯子或是骂她两句,然则一时怒火攻心,竟晕了过去。
包妈妈立刻大呼小叫地把俞氏抬到了内室,郎中过了半刻钟就被楼庭祺请来冲进了楼府。
没过一会,那老郎中就掀开帘子,对着一脸担心的楼修远和幻想着“她要是得了绝症我儿子就能娶个非常牛哄哄的填房了”的老太太喜滋滋地一拱手,说道:“恭喜大人,老夫人了,贵府的大娘子是有喜了。”
说来也好笑,孙姨娘是从小跟在楼修远身边伺候的通房丫头,比楼修远还要大上半岁,白姨娘这个古代难得一见的大龄资深剩女纳给楼修远做妾的时候,年纪已经二十八了。
反倒是及笄没过一年就嫁给楼修远的俞氏,是楼府一众妻妾之中年纪最小的,如果多年前早亡的那位赵姨娘不算的话。
一时间,楼府风云转化。最有明显变化的是庭祺,从刚得知童试考试结果那几日脸上如同不小心吃了狗屎一般的晦气到现在整个人满面神彩,奕奕飞扬,看见倒夜香的婆子都要挥手问声好。这转变程度连素日不怎么关注自己这位嫡姐的楼齐昀都惊讶万分。
不过,还有一件让庭祺高兴的事:富贵儿下崽了。
富贵儿本来就被老太太养的整只猫跟杨贵妃上身似的,这次它怀孕,肚子虽大,里头其实就两只小猫,一只长得像富贵儿,一只长得像富贵儿它老公——黄员外家那只特别会抓老鼠的狸花猫。
这下楼府的一众小孩全都呼啦一下聚在了常熙堂,本来因为小孩子们都要上课,楼修远就和老太太商量免了大家的请安。
现在倒好,小孩子们一个一个起的比鸡早,争先恐后地到常熙堂打着请安的旗号来逗猫,最让俞氏觉得生气的,是女儿楼庭祺恨不得晚上在常熙堂打地铺,不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