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穿越小说 > 庶女庭悦 > 第十一章:有鱼与有渔2
    庭祺笑嘻嘻地说:“若是真天天钓鱼,应先生不在,悦妹妹就只能每日跟着钟妈妈学刺绣,到时可别哭。我看你绣的花儿都跟王八似的,亏得母亲大人心善不骂你。”

    应怀颇为震惊:“我说呢,那日上学我看悦姐儿攥着一个王八帕子不撒手,可宝贝着呢,原来不是王八,是花儿!”

    楼庭悦哼了一声,一派天真烂漫地将脑袋钻进身边的庭语怀里:“饶了我吧,我绣个帕子都要被编排得没脸了。”

    庭语笑着去拍庭悦的背,府里头笑意融融,颇有几分家和万事兴的味道。

    待众人饭毕,楼修远说自个书房里头还有些公文要看,便先行告退了,庭悦则称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刺绣功夫居然这么差,简直丢死个人,故而想先回去练练,于是就和楼修远一道走回去。

    此刻已经天黑,虽有灯笼,府里头路也算平,楼修远心底还算是个慈父,牵着小女儿的手一道走,庭悦人小腿短,走的自然要慢些,他倒也耐心,愿意慢慢地走着陪她。

    楼修远一边走一边问庭悦平日里吃穿可有短缺,在家塾可有认真听应先生的话,刺绣怎么会这么差之类云云,庭悦也都一一回了。

    书房在前院,清芷榭在后院,待走出常熙堂,再折几步路,两人便要分别,楼庭悦鼓足了勇气,轻声叫道:“父亲。”

    楼修远低头看身边的小女儿:“怎么了。”

    “父亲,女儿在家塾听大哥哥说起过,交州当地常有人突感腹泻,便是拉死了的也有。”

    “嗯,是有这回事。”

    “女儿总觉得,这大约和交州人爱吃鱼生有关。”庭悦很谨慎地回复,“既是腹泻,那自然只能在饮食上想,女儿问过怀哥哥,他说四明当地虽也吃生鱼生虾,但用前大多是用盐、酒等腌制浸泡,可这鱼生,毕竟是钓来便吃的,若是鱼不干净,那自然……鱼是寒凉之物,若是碰了脏的,自然就……就更寒凉了,怕是与人内阳气不大对付。”

    庭悦当然不能跟楼修远说什么诺如病毒,寄生虫这种,也不能跟楼修远讲酒精高盐可以有效杀菌,只能努力地往中医里头编。

    “鱼生美味,为许多青壮男女所爱,故而染病不起的也多是这些,幼子无父母,老母无子女,一家子就过的凄凄惨惨,卖身或是饿死的都有……”她的声音小了下去。

    楼修远心中惊讶,他自然也懂得楼庭悦的意思,也晓得交州这地方腹泻而死的人确实比其他地方的人多上许多,他也确实往鱼生这一块想过,毕竟,出了交州,吃鱼生的地方便再没有了。

    “女儿想着,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凭空禁了肯定不行,倒不如父亲想办法,找几个渔夫去些干净地方养草鱼,或是将一些不大干净的水域圈起来,不准人将那里的鱼做鱼生,或许能行。”庭悦抬起头看着父亲,眼睛亮晶晶的。

    楼修远抚掌而笑:“怪不得白姨娘要逼你读书呢,你这个小丫,才这么点大,倒是这么有主意。”

    “女儿只是觉得,像咱们楼家,脾胃不舒服是立马会请郎中来瞧的,可那些平头百姓,大约只会想着熬一熬便过去了。若真因为饮食丢了性命,到底可惜。”

    楼修远摸了摸庭悦的脑袋:“乖孩子,先回房吧,我明儿让人买些书来赏你。”

    庭悦笑着行了个礼表示接受,领着身边的小丫头回了碧玉橱,顺手理了理自个桌面上乱七八糟的书简,我朝印刷业并不发达,买书卷实在是贵的厉害,她正好手抄了两份四书,便想着挪一份放在天井那边。

    又念及今日俞氏送去的文房四宝大多全新,未免浪费,她这儿开了的笔墨多的很,顺便抄带着放进书箱,使唤着菊意拎着,陪她将这些东西放在天井廊下的书桌上。

    俞氏是个行动派,只一个下午,这天井的廊下就已经严严实实地被防雨的竹帘盖住,两张书桌摆的齐整,贴着廊下摆了一个小书架,庭悦去时,还有一个小姑娘正趁着月色添上从清芷榭里移过来的几支月季。

    庭悦好奇地很,同金芽几个将自个的东西摆在书桌上归拢齐整,又拉着菊意蹲下来同那小姑娘一起培土种月季,三个人干活快,不多时便弄完了。

    她挥挥手让小丫头先回去,再让菊意去外头那个过道等着,道是昨日应先生要求背的文章还不太熟,想在这学个小半个时辰再回去。

    她对着灯念了两遍要背的书,又站起,绕着小小的天井一边走一边摸那月季蔫蔫的花瓣,正背到“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谨……”

    “姑娘,你背漏了一句。”一声朗朗的少年声音隔墙传来。庭悦吓了个半死,连带着身子转了两个圈,有些试探性地对着墙对面那边没好气地说道:“你……你是黄家小哥?你这……你这隔着墙同女眷说话,可……可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这情节老的几乎不能再老,她吐吐舌头,望着那高墙,心里想着对面这位兄弟大约不会像《莺莺传》那样翻墙进来吧。

    墙对面的人显然反应更是迟钝:“你怎晓得我父亲姓黄?”

    庭悦轻笑:“我家大娘子当初来交州置办院子,本看上的是你家这宅子,说是风水好,那赁屋子的说你家这宅子是黄夫人置办的,不卖不赁,她舍不得这宅子的好风水,才定了如今这个宅子。”

    其实楼庭悦没好意思说,主要是隔壁这家院子里头有只狸花猫,大约是黄家这个宅子一直空置,那只猫三天两头挨饿,经常钻洞溜到常熙堂同老太太养的富贵儿抢吃的,老太太金尊玉贵,骂起人却颇具乡间女子狂野之气。

    饶是她这种因为每日要早起上课免了去常熙堂请安的,晚间散步路过常熙堂三次里头有两次能碰见老太太指着一只扒着富贵儿猫碗的狸花猫破口大骂:“黄家莫不是摸了沟子也要嗦一口,猫养成一个乞丐强盗模样。”

    墙对面那头良久没出声。

    她也没了背书的兴致,抬起头看天上的星星,一弧黄灿色的细长上弦月挂于夜空,伴着漫天的星光辉映,这夜空比上一世她在西部支教时看到的还要璀璨些,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伤感来。

    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这个伤感是给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那对吃人的亲生父母的,还是给那再也碰不到的现代世界的。

    庭悦默默,伸手将那轮月亮盖住,叹了一句:“莫说是中秋,便是今日这月亮,不也是十分好月,不照人圆吗。”

    她顿首,擦擦泛红的眼睛,忽然听见墙对面那头的少年出其不意地说了一句:“楼家家宅和睦,外头人说起来都是夸赞的,楼家姑娘怎么也是一股作弄愁绪的矫情做派,是不要那些真正家宅破碎的人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