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请！”
对这位万岁爷的亲表妹，梁九功的态度自来是恭敬有之，疏远有之，恭敬是因为她的身份，疏远是因为他并不知这位在康熙心中真正的地位，当然也是因为出生佟府的嫡长女并未把梁九功看在眼里。
现在听出自家主子语气中的不耐，他立刻上前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皇上，祖母最是疼爱二弟，听闻此事已经卧床不起，求皇上看在她老人家素来疼爱您的份上对二弟从轻发落啊！”
佟氏没有理会梁九功的话，依旧跪在地上对着康熙泪眼迷离地求道。
“朕已经说过，此事已无更改余地，贵妃当朕的旨意是三岁小孩过家家，可以随意收回！”
康熙此刻满是对隆科多荒唐行事的不满，何况对隆科多的处置是他在朝上亲下的旨意，他素日里的确是因着孝康太后的关系对外家佟氏一族格外恩遇，甚至想要在今年底给佟氏一族抬旗，但隆科多这事，已经不仅是贵族子弟品性问题，还涉及到朝政大事。
他前脚刚在朝廷上大刀阔斧地整顿吏治和京城权贵之家欺压之风，作为他外家的佟府转眼就给自己惹出这么大的祸事，强抢戏子便罢了，抢的还是他特意让人安排在京中传唱自己整顿吏治，还百姓安宁功德的戏班子里的角，坚持是赤裸裸地打自己的脸，何况京中上上下下的官员都看着，就是自己有心袒护，也不能，否则何以让朝堂上一众亲贵和官员服气。
佟府上下做主的男人自然是明白这点的，所以朝上就是佟国维都只能痛哭流涕地跪泣家中出了不肖子孙，丝毫不敢提求情之语。
“皇上，臣妾不敢求您饶恕二弟，可是至少不要削了他的爵位，不要当众公开处刑，这样二弟以后的前程……”
“梁九功，送贵妃回去！”
康熙简直怒不可遏，他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让佟氏开口，明里暗里地示意此事关系朝政大事，不得更改，可佟氏依旧胡搅蛮缠，执意为她自己那个不争气的二弟求情。
而且一心只想着自己兄弟，不辨是非黑白也就算了，还丝毫不体谅他的难处，从前他这觉得这个表妹对自己，还是体贴关怀的，原来到了关键时刻这亲疏远近倒是分得一清二楚。
“贵妃娘娘快起来吧，您这身子弱，跪了这么久哪里受得住！”
梁九功听到康熙这一声更含冷意的怒喝，哪里敢再迟疑，弯身下去就要亲自扶佟氏起来。
“皇上……”
佟氏却不愿意起来，一把甩开了梁九功的手，后者为难地立在旁边看着自家主子，这要是个寻常的妃嫔小主，他早就吩咐跟着的内监们动手了，但这位毕竟是自家主子的亲表妹。
这身子又弱，又哭喊了这会儿，若是一拉一扯，一不小心晕厥了过去出点事，算是谁的罪过？他可不想染上这晦气。
“贵妃是想要体体面面地回去，要是朕安排人好好送你回承乾宫！”
康熙瞪了一眼梁九功，冷眼看向地上不肯起的佟氏，声音里有着不容辩驳的威严和寒意。
帝王威严本就摄人，再加上语气中的冰寒，地上原想继续说话的佟氏呼吸一下子窒住了，她只是碰到自己疼爱的二弟出事，一时乱了方寸，但并非真的对周遭事物无知无觉，康熙话里和眼神里的寒意和满身释放的帝王威压，都说明着一个事实：若是她不愿自己回去，皇帝就会着人押她回去。
她没想到，皇帝表哥真的会对自己如此冷酷，如同对待一个寻常的厌弃的后宫妃嫔。
“臣妾告退！”
她心高气傲，刚才在秦柔面前一番低声下气已是不易，若是让皇帝的人押着回宫，她的颜面何在，以后又如何掌管六宫，而且皇帝已经明显铁石心肠，她再说什么也是救不了自己二弟。
“贵妃娘娘请！”
梁九功见佟氏终于愿意起身，心里也松了口气，赶着将人送出了门，总算不用他在这里进退维谷了，不过心底也在抱怨：这贵妃娘娘，今日着实太没眼色了。
“皇上喝杯茶消消气！”
佟氏走后，秦柔又若无其事地坐回了康熙身边。
康熙下意识地将茶盏接住，但心里到底余怒未消，握住茶盏的手正要重重地往中间的炕桌上放，却被秦柔横过的手止住了。
不过被这两人一上一下地碰撞，茶盏里的水摇晃出了好些，两人手上袖子上都有些溅到。
这还是康熙反应过来时将茶盏往自己这边挪了一下：“有烫着吗？这不是胡闹吗？哪里就这样直接伸过来的！”
康熙握住秦柔的手，又稍稍撩开了袖子，左左右右地看了个遍，没见着泛红的地方，心下一松，怪责的话便是脱口而出。
“没事，臣妾以为皇上不想喝茶，这才伸手来接茶盏的，没想到手上力气小，动作又慢了些，正好和您的手撞上！”
秦柔任由着康熙用明黄的帕子给自己擦手，这茶水本来就只是温热，就是整个浇在她手上，也未见得有什么感觉，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莽撞出手去拦。
“下次不许如此莽撞，朕就是再生气也不会把气撒在你身上！”
康熙拿着帕子，将秦柔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尽了，这才放开手去。
“对了，今日贵妃过来一说，朕倒是想起有一事忘记告诉你了！”
康熙以为秦柔被自己刚才怒气冲冲的威严样子吓着，便想着说些别的话岔开去，这一想倒真想起一件好事。
“皇上先说是好事还是坏事？臣妾好有个心理准备！”
秦柔察觉到康熙的体贴，心里也舒服，便顺着打趣道。
“爱妃不妨先猜一下？”
康熙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心里更加高兴，暂时把佟氏过来时的不快忘了大半。
“皇上这也太为难臣妾了，这好事坏事臣妾还摸不着头脑，如今就要猜这具体的事！”
“也对，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朕就多给你一次猜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