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妈的对你来说是一场实验?这就是那个**莉丝不敢听从召唤前来的原因?”约翰的笑容逐渐消失了,他知道如今所面对的局面变得愈发复杂起来,就像是在黑暗的海洋里遨游,而一头巨鲸正缓缓张开了那吞噬一切渺小饵料的大嘴。
约翰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那未知怪兽胃液里残留的腐烂历史的味道,而他也将成为其中的一员,去填满一整个恐惧的肚子,再被当做黏稠的瘟疫与一群苦难的灵魂残渣排泄到可悲的世界之中,在满目疮痍的旧日坟场内生根发芽,最后钻出大地母亲那可怜的干瘪子宫,将最绝望的未来诞下。
“你害怕了,约翰·康斯坦丁。”普拉克斯普那猩红的猫眼兴奋地稍稍瞪大了一些,他咧开大嘴,他显然在笑,而那该死的畜生皮囊遮掩了他大部分肮脏变态的内心写照,甚至会让人一度忘记他是一个恶魔,一个穷凶极恶的古老恶魔,一个可以在多次地狱的权力游戏中幸存下来的元老级恶魔。
“去你的!你先哄骗我同意你的所谓结盟条款,然后才告知我们真相。你不是再等我们他妈的做出什么选择,你是在掌控了所有的王牌后向我示威和要挟!”约翰瞄了一眼仍然没有放下枪的时间之父,还有那仍旧奏效的法阵。
暗影局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那个秘密关押着许多失败实验产物和危险囚犯的动物园被毁掉了,很多机密实验数据也因为神经中枢的暂时瘫痪而就此消失。恐怕还有一些怪物因为看守的类人体士兵被毁掉的缘故偷偷逃离了暗影局的蚂蚁农场,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守住牛津街那连接着现实的超现实入口。
如果现在放弃并任由天上的阴影死去,现实就会陷落,巨大的精神冲击会席卷整个伦敦,或是扩散到全英国乃至一整个世界。
恐惧滋生的疯狂会开启更多的超现实通道,那将是最为严重的危机。
时间之父在乎的根本不是区区几亿刀的暗影局资金和上面的追责,他和约翰一样都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可以不择手段的混蛋。
难道要坚持可笑的信念被击毙在这个鬼地方?这毫无意义,因为弗兰肯斯坦会听从这个该死的恶魔和时间之父的命令,他本性正直,他不会看着这个世界陷入灾难,看着数十亿人在之前的危机过后再度陷于灭亡的灾难之中。
恶魔精准的攥住了每一个人的那一点点可悲的人性,他用伦理困境锁住了那最后的良心。
而真正迈出这一步的,真正促成这一次被将军的是约翰,是陈宇,是暗影局。普拉克斯普这个恶魔不过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并耐心的等待着这个她一直期待的时机。或许那个给了暗影局关于伊特莱根情报的家伙也是普拉克斯普的手下,这是一盘暗棋,沉稳而不骄不躁的布局,最终迎来那注定的胜利。
没有了其它的选择,陈宇应该也知道这一点。
或许那个小子在期待着和自己的恐惧面对面?啊……他可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那个和路西法掰手腕的混蛋!他的确想要向内刺探,他或者一直都知道真正可怕的敌人就是他自己那尘封已久的过往。
“做你应该做的,王八蛋!”约翰咬着烟头恶狠狠地说道,“把那玩意塞到陈宇的脑子里!我知道你在赌什么,但你这一次拿不走路西法的心脏!你不会得到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他会回来的,而等到他回来,你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小猫咪!别看他不苟言笑,他很记仇的,傻!”
……
楼梯之下是看不见尽头的黑暗,粗糙的阴影轮廓像是一双又一双干枯的手臂交叠着环抱住没有了光明后无法衡量尺度的空间。
三十,三十一……
数字似乎被赋予了维持存在的意义,那抽象的概念就像引燃文明的火星,它也是黑暗中唯一可以令人感觉你在不断向前的错觉。
是的,那只是错觉,根本就不是真理。
无数智者为之倾倒的智慧之树不过是虚无面前那崩塌幻梦的一缕幽尘。
那是嘲笑和讥讽,那是无声的、居高临下的侮辱与冷漠。
凡人所苦苦追寻的只是整个宇宙都根本不会感知到的一点墨迹,一切对真理的探寻根本就不是为了抵达不朽的彼岸,凡人不过是在梦一般的现实中一次次的醒来,在那漩涡般的环形废墟中见证着死亡与毁灭。
但是我们还是会数下去。
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
因为这就是生命的本能,哪怕那心跳般的悸动之下是恐惧带来的战栗。
陈宇的感知在黑暗中变得无比清晰,他的思想也无止境的扩张,他仿佛失去了那物理意义上的**,他失去了所有的禁锢,甚至就连路西法的心脏都不再锁住他的存在。
唯有思想的余烬向着黑暗静寂的海洋中驶去。
而陈宇觉得自己真的听到了浪涛声。
还有笑声。
纯真快乐的笑声。
那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笑声。
七十三,七十四,七十五……
陈宇在数到整整一百时,他看见了面前那锈蚀的铁门,他也看见了狭小洞穴中覆满漩涡般贝壳的岩壁,干瘪的死人骸骨镶嵌其中,他们就像是埋葬在这里的水手守卫着神秘莫测的宝藏。
海浪就在铁门之内继续摇篮曲般的轻柔哼唱着,那死人手中的油灯照亮了这个逼仄的舞台。
阴影在蠢蠢欲动,它们始终保持在油灯那颤巍巍的光线之外,它们等待着时机卷土重来。
陈宇却根本不在意那些黑暗的傀儡,他看到了夹在门缝之间的一张带着涂黑墨迹的布条。
那是黑券,海盗为了惩戒背叛者而发出的最后通牒。
毫无疑问,眼前的黑券是给陈宇的。
它更像是进入这扇黑暗尽头大门的钥匙。
陈宇将那张黑券从门缝内轻轻抽了出来,而那扇门也真的缓缓开启。
海风立刻吹进了腐朽的洞窟,而碧蓝的晴空和晴空之上耀眼的日光令陈宇一时间不得不测过了脑袋、并闭上了眼睛。
声音一股脑的涌将过来。
这是一处海滩,像是夏日的度假胜地,那些嬉戏打闹的欢乐噪音如此真实。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那借由着疯狂和阿撒托斯的混沌核心所触及的恐惧之源为何是仿佛梦幻般的海滩与光明?为何在超时间流的脉络中回溯的是……
陈宇试探着睁开了眼睛,他适应着突然降临的光明,他在拥挤的人群中格格不入的孤独伫立着,他的双眼慢慢定格在了一个拿着塑料桶和铲子的四岁男孩儿身上。
在男孩儿身后不知何人垒砌起来的沙堡上刻印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喜欢这个礼物吗?”
陈宇整理了下西装,他沉默的看着那沙堡在一个淘气的胖小子奋力一脚下崩散成了漫天的沙雨,在那沙雨间,隐约出现了一个笑脸的符号。
不错的尝试。
一个女人跑了过来,她笑着抱住了满身沙子却一直咯咯笑着的四岁男孩儿。
“妈妈……”陈宇看着那个年轻的女人,还有那个没有因为神经感染而成为一个怪胎的自己。
就在陈宇的身后,一个穿着燕尾服、浑身被虚幻的黑色触须所包裹的八撇胡男人慢慢褪色,最终和空气、沙滩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