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堕者主动入局。
这是陈宇曾提及的备选方案,他也为此准备了一个计划。当然,原本这个计划是为了摆脱那群恶魔杂碎没完没了的造访和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的争权夺利。但现在,另外的一股力量渗透现实的当下,将初堕者这个新任撒旦拉入局中再好不过了。
约翰知道初堕者也在惧怕着那股力量,不单单是因为某个混蛋天使的搅局,这里还有着未知的变革,那像是霉菌般在暗中慢慢滋生的东西。正是这未知的东西让初堕者毫不犹豫的加入了这场“快乐”的游戏,他看得出来,地狱也会因此而被腐蚀。
最主要的是,初堕者无法得到陈宇体内的路西法心脏,他也不能强行夺取,因为那是一个和“第一环议会”相关的最高等级的契约,那上面的条条框框多如牛毛,陷阱也数不胜数,毕竟设计整个圈套的就是陈宇和路西法。毁掉心脏也意味着地狱的崩塌,而那未知的东西若是控制了陈宇,也就等于控制了地狱。
初堕者仍旧还记得之前当三孙子的耻辱,他不会允许自己又一次的成为那种悲哀的存在。
而这也就意味着陈宇和约翰多了一个筹码。
既然陈宇已经触动了这个棋子,那么或许可以更加的肆无忌惮一些。
约翰在抓住初堕者那流着脓液的腐烂手掌时忽然停了下来,他在狭小而又近乎无限的黑暗屋子内咧嘴笑了,那露齿一笑极尽嘲讽,灿烂的样子让脸上每一道褶子都随之绽放出一道浅浅的沟壑。
初堕者那张石像鬼般黯淡的骷髅脑袋上两点原本闪烁着金色光芒的蛇眼眯缝了起来,这个地狱的主人似乎开始紧张了,他能看透任何人的内心,但他永远也看不透陈宇和眼前这个王八蛋金毛的疯狂脑子里都装着什么狗屎。
“你想被困在这里吗,康斯坦丁?”初堕者不耐烦的问道。
约翰却不慌不忙的将自己变幻出的烟塞进嘴里,他的另外一只手悠哉的揣进大衣口袋,然后嬉笑着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个鬼地方,这个比你的屁眼儿还他妈的恶心的地方,不是吗,亲爱的?”
“去你的,康斯坦丁!时间就快全都被抽走了!这里是梦与现实的交界,你闯进了一个虚间!你想成为一个梦中人吗?一个永远徘徊于此,遗忘一切的废物涂鸦?”初堕者的寄宿的身体在快速的融化着,他显然没有真的全部进入这个堵塞的记忆中,他十分谨慎,他只是将自己的一部分思想投射了进来。
但这可不是约翰想要的,他要的是更进一步的威胁,他要的是让初堕者彻底入局。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老小子死心塌地的合作,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初堕者帮着他更加轻松的调查他想要知道的先线索。
有一件事是真的,时间的确在不断的消失。
约翰从初堕者的话中明白了自己的感觉并非无稽之谈的想象,那些静止的可能性就是证据。那股力量正在试图将时间清除出记忆之中,并且利用这些记忆透过虚间连接到现实之中,当所有人的梦和思想都由此被串联,当时间全部从记忆中被抹除,当一切可能性被打乱,当线性的叙事被非线性的叙事所替代,这种错乱感就将会成为真实,成为可以被操纵的武器。
看来敌人从达克赛德的“反生命方程式”原理中汲取了不少灵感,但他这一次使用的是更加隐秘的梦,而他也将吸取达克赛德失败的教训,他妄图悄无声息的利用生命本身拒绝时间。
一次崭新的创世纪。
他妈的总有一群疯子想要干上帝的活儿!总有一群傻认为自己可以帮别人活的更好!
“那就帮我一个忙,我知道答案就在这里。我找不到,因为谢莉尔的记忆困住了我,这是为我准备的一个牢笼,但你不属于这里。”约翰乐呵呵地喷吐着烟雾,他歪着脑袋毫不在乎生死般的看着初堕者那张可怖的骷髅脑袋,“你可是撒旦,地狱之主!伟大的初堕者陛下!帮我一个小忙何足道哉?那岂不是信手拈来……”
“我告诉你了,康斯坦丁!你就是其中的一个答案!他们要的是你!你是一扇门!如果你陷落了!你也会害死陈宇!而整个世界都会因此崩塌!”初堕者冷冰冰地说道,“就在你胡搅蛮缠的当下,毁灭降临了!你知道那是谁!他妈的麦泽金!”
“你说过了这些废话,而我需要知道细节!”约翰仍然没有动弹,“1953年7月11日,雷文斯坎综合医院C区11病房,那一天死了一个孕妇,我要知道她的名字,还有她留下的孩子。帮我找到这个信息,然后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并不重要,康斯坦丁。她只是另一个祭品,一个失败的祭品。”初堕者低吼着,他快要失去所有的耐心了,“难道你不想快点儿找到你的侄女吉玛?你难道想要看到你的姐姐因此而陷入绝望?”
而整个房间都开始融化。
像是这个问题引起了敌人的注意。
“对我来说它很重要。”约翰没有眨眼睛,他不为所动,即便他的确想要火速离开这里去找寻吉玛,但他觉察出了初堕者在隐藏着什么秘密,那不是单纯的对未知的忌惮,而是初堕者知道些什么,“给我找到那孕妇的信息,混蛋!要么就看着我成为这里的一尊泥塑!到时候你会寂寞的,不是吗?”
初堕者咬牙切齿了片刻,他终于冲破了寄宿的那段记忆,他更是从石像鬼的姿态变成了一个魁梧的男人,他披着破烂的斗篷,一脸阴沉的伸手抓住了约翰的衣领。
“路上可能会有一点儿颠簸,我必须超车了,而你的大脑将会被搅成一团浆糊,这都是你自找的,康斯坦丁。”初堕者忽然闷声说道,“准备好了吗?”
约翰刚刚张开嘴准备回敬句什么狠话,结果他直接撞进了无数径直的记忆片段中。约翰觉得自己的眼睛像生鸡蛋的蛋黄般被打散,他的血管穿透了他的耳朵和脑子,他像是看到了一个又一个自己的生肉切片,他看着自己的胳膊弯折成了一整个无限的漩涡。
骨骼的脆响震耳欲聋,约翰发誓听到了平底锅煎培根的悦耳声音,他还嗅到了在水中浸泡了无数个岁月后的锈蚀味道,机油与沥青在眼前晕散,它们构成了一整个澎湃翻涌的海洋。
那是污浊的记忆,那是约翰自己该死的血浆,那是他诞生的黑暗之地,还有与生俱来的罪孽。
初堕者暴力的将约翰的意识向着谢莉尔的记忆内部压缩,将他浓缩成一枚子弹,向着生命诞生的那个集体无意识射去,向着模糊的真相射去。
最后,地狱之火增添了助力,也将约翰的灵魂烧成了一堆星星点点的余烬。
“你只有一次机会,康斯坦丁。”初堕者的声音像是暴风骤雨中的一声厉闪,“我攥着你的最后一点余烬,无论你成功与否,我都会将你拽回来,届时你会体验到比生不如死还要悲惨的痛苦折磨。”
妈的!我还真是受欢迎啊,混蛋!
约翰伸出了湿漉漉的手,他看着血管与肌肉,他看着覆满青苔的骨骼,他努力的向前爬着,就像一个笨拙的蜗牛。
而就在约翰视野中深邃的黑暗里,一个房间的大门正静静地伫立着。
11病房。
陈宇在雷文斯坎福利院下的颠倒世界中看到的蛹人所在的房间。
红光亮起,锁链牵引的声音随之刺耳的缓慢响起。
仿佛一整个看不见的帷幕正徐徐拉开。
约翰也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个死人的记忆中,他缺失了左臂,没了一只眼睛,他的双腿只剩下了枯骨,他穿着破烂的衬衫,背带裤的样式就和他父亲年轻时穿的一模一样。
这他妈的意味着什么?
约翰一瘸一拐的走向了那个病房关闭的门,他在接近的瞬间迫不及待的伸出腐烂的手将其推开。
“坎贝尔女士,请坚持住。”一个医生的背影挡住了约翰的视线。
坎贝尔?
约翰继续向前,他很快看到了医生脚下蔓延的鲜血。
就在约翰被那汇聚成小河的鲜血吸引之际,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那不是圣子,该死的!那不是我们期待的弥赛亚!”另外的一个声音愤怒的吼道。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是……圣临十字军在搞鬼?可那是另一个平行现实……
“什么人?”那个背对着约翰的医生突然扭过头来,被鲜血浸染的带着眼镜和口罩的脸上一对儿眼睛犀利的看向门口。
约翰在那个医生转身时看到了一个没有被剪断脐带的婴儿,还有睁着眼睛死去的女人。
妈的!
对自己母亲的痛苦记忆再次汹涌而至,慌乱间,约翰看到那个医生大踏步的冲了过来,但一股力量率先一步抓住了约翰。
紧接着,约翰在扑鼻而来的腥风中听到了幸灾乐祸的低语,“是时候体验我为你准备的快乐云霄飞车了,约翰·康斯坦丁!”
腐烂的身体爆裂了,约翰的灵魂再次被抽了出来,他惊声尖叫着,但那欢快的戏谑笑声淹没了他接下来的所有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