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恶土很温和,所以法尔科打开了汽车的换气栅格。
带着干燥气息的热风吹拂进车内,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唏嘘感。
电台里的主播在调侃NCPD,在他那浮夸又高昂的语调中,夜之城的条子们总是被某个帮派打的节节败退。
事实上大部分时候也的确如此。
但是随着继续播报,法尔科发现主播引用的案件已经过去三天之久。
放在往日,几乎是不可能的,这让他有种淡淡的慵散感。
在夜之城讨生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基础。
但是最近的一个月,自己就好像再次回到之前做赛车手的生活中去,又或者更早,回到少年时的流浪者生涯。
年轻时的自己,也是这样,在夜之城与恶土两头跑,远离喧嚣人群与随处可见的杀戮。
轮胎碾过一包垃圾,让整个车产生剧烈的摇晃。
皮拉从后座伸头,摇头晃脑的说到:“法尔科,开稳点,后边拉的可都是水,万一弄洒了,咱们这趟又白跑。”
法尔科随声附和,宛如本能般将车拐下公路,开进旁边的恶土。
走了几公里,一则通讯就呼了过来。
是琪薇。
“法尔科,是你们么。”
“是的,你让他们悠着点,可别误伤到我。”
车子距离隧道口老远就开始慢慢减速,沿着预留的安全路线驶过雷区。
最后平稳的在隧道前停下。
原本荒凉的隧道早就变了模样。
由速干水泥和预制建材板搭成的几栋房子矗立在隧道口的两边,高高的天线从一栋房顶上探出,这是网络中继基站的天线。
数个自动防卫炮塔转向法尔科的车,在识别到来者身份后,又重新进入待机状态。
皮拉迫不及待的蹦下车,冲着早已等候多时的大卫炫耀着他这次新采购的超梦,估计一会俩人就得勾肩搭背的回去体验。
但是现在需要先卸车。
一桶桶的淡水被法尔科搬进隧道,放在距离隧道口十来米距离的活动板房中。
这里密密麻麻放着许多大桶,都是用盛放淡水的器具,有一半已经空了。
卸完车,法尔科提起一桶淡水,来到隔壁,把它倒进用来冷冻冰块的冰箱里。
在沙漠里,这东西最受欢迎,啤酒,饮料加上冰块无疑是一种享受。
大卫也进到房间来,熟练地抽出两盘冰块,将手里的冰桶装满,便准备出门。
纵然是上了年纪,过了情情爱爱阶段的法尔科,也忍不住想要调侃他几句。
“大卫,又帮露西干活呢。”
大卫经过一个月的脸皮锻炼,早就对这种水平的嘲讽习以为常。
“嗯嗯,她今天轮班休息,正好进赛博空间办点事,我正好有空,顺手帮下忙。”
除去啤酒,饮料对冰的需求外,黑对于冰块的需求更高。
在他们进行网络深潜的时候,为了避免数据交换处理量过大,体温升高导致的器官衰竭,在深潜时,黑们都要浸泡在冰水里进行降温。
当然有更好用,更专业的黑深潜仓。
这种填充了专用冷却剂的装置不仅散热效果更好,也不会像冰块那样,过上一段时间就会会融化,需要不断地添加冰块。
但是,这么好用的东西,自然也很贵。
所以,浴缸加冰块才是大多数黑们的首选。
大卫提着冰桶,一路来到隧道更深处,推开网络监察室隔壁的门,走了进去。
大量线缆从隔壁的房间内延伸到这里,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个浴缸,露西此时就半倚半躺在浴缸中。
露西此刻捏着网络接入线,并没有接入,而是义眼中光芒闪烁,正处理着信息
大卫将走上前,将最后一桶冰块倒进浴缸。
水波荡漾间,露西的雪白的胴体若隐若现。
这个世界的性观念在某种角度,都不能用开放形容。
结束半倚半躺的姿势,深呼一口气,露西将水面外的整个上半身也浸入冰水中。
当然,也是什么都没穿。
完全不顾一旁的大卫将这些美好风光饱收眼底。
或者也有可能是故意如此。
大卫为了转移有些尴尬的情绪,挑起话题问到:“刚才又在看去月球的车票?”
无论多少次,露西都不会对冰水感到习惯。
她仰起头,尽可能让冰水远离下巴,尽管因此露出大片雪白,两个浑圆饱满的丘陵正好卡在水位线中间。
藏一半,露一半。
大卫感觉有点口渴。
“我马上就要存够钱了。”
露西的回答,让大卫有点言不由衷,“那你的愿望就要实现了,恭喜你了露西。”
“嗯~”
露西插上接入线,仿佛已经进入到赛博网络中,这导致她的回应中,沾染了几丝缥缈的不确定性。
从房间内出来,情窦初开的少年有些莫名有些失落。
瑞贝卡领着海莉风风火火的跑过,路过大卫时停住脚步。
“大卫,见到曼恩没有?”
海莉紧跟着接话:“萨布尔先生要找他。”
大卫强装笑脸,“曼恩应该在隧道口值班。”
一大一小两个人又风风火火的朝着隧道口跑去。
大卫沉默的走进隧道更深处,他知道老大此时应该没在工作,所以想要向他心中神通广大的老大咨询点问题。
关于月球,还有人生建议。
越过众人的休息区和餐厅,大卫在一扇门前站定,等待着摄像头的扫描。
这扇门建立原本的塌方处,此时已经有近半的岩石与钢筋混凝土被挪走,大量脚手架与钢结构加固出一条挺宽敞的通道。
大卫知道围绕着通道前后,光是嵌入式的自动机枪暗堡就有8个,还有大量未启动的感应地雷,暗处的角落里还藏着大量老大出品的战斗机器人。
这种外形简陋,只有半人高,形似圆形垃圾桶,靠着四个轮子移动的机器人,火力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大卫亲眼看着江秉把四支枪塞进机器人那圆滚滚的身体里。
所以哪怕已经录入了权限,他还是不敢乱闯,老老实实等着扫描完成。
走过通道,原本昏暗的空间已经安装了大量的照明器具,整个空间照的恍如白日。
尽管看过许多次,大卫仍然被远处的装置吸引住眼球。
这里早已不是当初空荡荡的样子。
不远处的地面被某种钢铁铺满,围成一个圆形,在中心处是一个直径三米左右的圆柱形高台,一横一竖两个可以旋转的圆形轨道交错镶嵌在充当底座的高台上,大量的不知名金属丝线缠满两个轨道。
高台的最外围插满了手臂粗细的金属柱,像是一个无顶的囚笼,将两个圆形轨道囚禁在内。
密密麻麻的线缆从这座怪异的装置中延伸出来,向着四周蔓延,但是线缆的另一头并没有连接任何装置,就这样随意的放置在地上。
整个装置给人一种科幻与神秘交织的感觉。
尽管还未启动,它只是静默的趴在那里,独特的造型就向外散发着无尽的存在感。
“真的猜不到老大造个这东西干什么用。”
大卫在江秉的工坊找到他时,他正在给多莉欧检查身体。
这样的行为在江秉看来,已经算得上休息。
多莉欧并没有安装过多的义体,她异于常人的健壮的体魄,完全是因为先前很长一段时间内大量注射激素导致的,这也是造成她面孔偏男性化的主要原因。
这种情况在运动员之间非常见,大部分的运动员都是从小时候开始培养,并会在发育期摄入大量的激素类药物用来加速身体成长。
大多数时候还要进行专门的义体改造,在配合着艰苦的训练。
不管什么运动项目的运动员,想要走到顶峰都是一项既看天赋,又比拼财力的行为。
这就导致最顶尖的那一拨体育明星基本都受制于他们所属的运动俱乐部财团,也只有规模到达一定体量的财团,才能培养出世界最顶级的运动员,高昂的培养成本让这件事没有例外。
但是穷人家的孩子很多仍然寄希望于这上面来改变命运,他们从很小的时候就大量服用各种廉价激素类药物,想方设法凑钱来安装对应的初级义体,然后辗转于各种地下赛场或者俱乐部选拔赛,希望有朝一日能被选中,一步登天,成为一名专业的运动员,走上正式的赛场。
值得讽刺的是,这些改造和激素类药物对身体的影响是永久性的。
这就像封建王朝时穷苦人家想要进宫做太监谋求富贵,但是前置的阉割步骤,也是需要不菲的金钱的,因此,很多穷苦人家会选择自行阉割。
但是能进宫的往往只有一部分人,而剩下的人,只能抱着残缺的身体,继续度过更加艰难的人生。
不过,多莉欧并不是这种情况,她出生于体育世家,父母都是有名的运动员,从她小时候起就对她展开了严苛而科学的训练。
良好的家庭氛围和条件使得只要她想,肯定可以顺着父母的道路,最起码可以成为一名优秀运动员。
但是多莉欧自己选择了放弃。
她的父亲在一次夜之城举办的运动会中,带着她的母亲和她来到夜之城,运动会结束后,偶然的机会让他父亲发现在动物帮的地下拳赛打拳,赚取的奖金比比赛的奖金要多得多,于是便投身地下拳赛。
作为一名算是顶尖的运动员,这种比赛基本是无往不利,一家人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的优渥生活。
好景不长,她父亲在一场拳赛后,因为卷入进巫毒帮与动物帮的混战,被误伤身亡。
仇恨驱使着她想要对他们进行复仇,这也是她成为边缘行者的导火索。
这些事情都是葛洛利亚对江秉讲述的,但江秉并不惊讶,甚至对此有一些麻木。
这类事情在夜之城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多莉欧的悲惨遭遇只是万千悲剧中的某个缩影。
这并不是只要消灭了动物帮或者巫毒帮,就能避免的简单问题,彻底杜绝此类事件的方法只有一个,江秉对此心知肚明。
葛洛利亚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是因为她下定决心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夜之城中间人。
因此,她一直主动在与曼恩小队的成员打好关系,毕竟优秀的中间人手下都有几支固定合作的边缘行者小队。
只不过事业刚起步的新进中间人还没有那么多业务,养不起曼恩这么大一个小队,但不妨碍她先做好铺垫工作。
也许是葛洛利亚的经历与多莉欧的父亲十分相似,也许是两个人都在担任着“母亲”的角色,又或者两人的性格十分相像,在曼恩小队里,两人的关系发展的最为迅速,一个月的朝夕相处让两人几乎无话不谈,上面那些多莉欧的伤心往事就是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