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烟花落幕,宴席间,宫女太监流水般穿行,陆送上蒸熊掌,鹿筋冬笋,鸳鸯红枣烧鹅……
姜晚笙的思绪却不怎么集中了。
她第一次见到沈卿玦射箭,恍惚地,脑海中闪过一幅梦中的画面:
残旗污血,遍地哀嚎,长街之上,一银色铠甲的男人,骑马拉弓,利箭破空而来。
尖锐的箭风擦过她发丝的感触,仿佛真实发生过。
而现在,她不自觉地将梦中人,与沈卿玦频频地做对比。
到底为什么?
姜晚笙没想明白,也没太多功夫。宴席尾声,皇帝挑出最满意的一首诗,“秋稼盛,香醪直,青尊小酌,仍更思量。”
她喝茶动作微微一顿。
皇帝捏着金砂纸,神色极为满意,“这首诗可是裴翰林所作?”
席间的文武百官,都不约而同,将目光望向裴家席位。
裴相笑容和煦,接下来自四面八方的赞美眼光,儿子的荣耀,自然是他裴家的荣耀,不自觉便春风得意。
众人讨论声渐高,短短十四个字,赞美了谷物丰收,歌颂了帝王盛宴,同时承接来日,表明进取之心。
不愧是拿得进士之首的状元郎。
裴景却在此时站出来,平和地躬身行礼,“陛下抬爱,这首诗并非臣所作。”
“哦?”皇帝发出疑惑声。
百官之中,再次沸腾起来,上千张嘴,惊讶不输皇帝。
列座诸位竟然有人能以诗压状元郎?
讨论声中,眼光各异,姜晚笙听到一些,在他们坐席的对面。
“裴状元也不过如此嘛。”
这道醉醺醺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她第一时间看了过去,说话人大腹便便,青色官袍,倚在食案上。
应当是喝醉了酒,两颊酡红,说的话更是不过脑子。
“跟太子比射箭不敢,不战而退。眼下作诗都输给别人了。怕不是浪的虚名?”
姜晚笙手指攥紧,眼神薄怒,沈卿玦打的这个算盘真是无耻。
不管裴景是何原因,不与他比,面子都被他落下了。
最可恨的是,即使比,他是太子,有这层身份在,裴景又能赢他吗?
分明是进退不得的困局。
她恼得狠,拿桌上一颗葡萄,猛的砸向了对面。
“哎……”
皇帝的声音同时响起,“这首诗是哪位爱卿所作,无人认领吗?”
那名被砸的官员正张望。
姜晚笙抚平裙角,温婉柔顺地站起来,盈盈拜礼,“回陛下,是臣女所作。”
她猜宴席间作诗,也有门道,当然以哄皇帝高兴为佳。
奔着想赢裴景的心态。
便从这方面落笔了。
百姓民生,即是朝政,赞美了皇帝的政治和恩德,果真赢了。
文武百官满座皆惊。
竟是个姑娘?!
一时间投过来的目光非常多,好奇的,不可置信的,艳羡的……
对面的青衣官员摇摇头,不可能,这么温婉贤淑的姑娘,怎么能是砸他的人,他一定是醉酒眼花了。
“巾帼不让须眉!”
皇帝笑声爽朗,看她的目光格外明亮,仿佛自己回到了年少时。
全场的目光几乎都落在姜晚笙身上。
沈卿玦蹙了下眉,攥紧玉杯,冷眼瞥向上首的皇帝。
人至暮年,还不死心。
“今年的头筹赏赐一匹汗血宝马,笙儿离宫时,可将这宝马牵走。”
姜晚笙惊了惊。
不止她,场上没一个人不惊的。
整个都城也就两匹汗血宝马,一匹在太子那里,第二匹,这般随意便赏赐给一个小姑娘?
翼王松松垮垮坐在席间,觊觎宝马已久,此刻恨得牙酸。
太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