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枝俏很快就懂了。
因为纪淮洛完全放弃挣扎,直接担了。
不辩解,不上诉,由法庭当场宣判。
除去被拘留的三个月,纪淮洛还要在里面服9个月的刑,到下年二月出来。
许枝俏眼眶红通通的,无力感充斥每个毛孔。
甄创安慰她:“还好还好,只是一年。”
“幸好你周琮哥哥的律师比较厉害,”华庆阳说,“最擅长打这种官司。”
否则,没有一年这么短暂。
五月底,许枝俏在庞弘的陪同下,去见了纪淮洛。
一段时间没见,兄妹两人都瘦了许多。
看见纪淮洛的样子,许枝俏有点喘不上气。
他多自傲多臭屁的人,如今却沦为阶下囚。
纪淮洛扯唇:“你什么眼神,你哥不帅了?”
许枝俏垂着脑袋,如同流离失所的孤儿,惊心惶然。
“许枝俏,”纪淮洛唤她,“给老子支棱起来!”
“哥哥,”许枝俏声音发抖,“我害怕。”
这段日子,她不敢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害怕。
她得撑着。
刘珂告诉她,她不能将内心的脆弱露出来,否则会有一堆人捏着她的脆弱,来伤害纪氏,伤害纪淮洛和她。
可在纪淮洛面前,许枝俏像是一只幼鸟,孤苦无依,只想偎在家长身边。
纪淮洛喉咙用力咽了几下。
“你做得很好,”他用不太平静的嗓音,“你可以的,让哥休息九个月,你就...再帮哥拖九个月。”
纪淮洛没有自信。
他心知这九个月的艰难,会大于他被拘留的这三个月。
群龙无首的公司,许枝俏是只绵羊。
纪淮洛闭了闭眼:“撑不住,就喊我爸回来。”
许枝俏抬睫,望住他:“我会撑住的,哥哥,我会撑住的。”
许是纪淮洛仰头的姿势,许枝俏视线不经意落在他露出来的脖颈皮肤。
青紫色的痕迹。
被勒过的痕迹。
下一秒。
许枝俏猝然起身:“哥哥!你受伤了?”
纪淮洛顿了顿,连忙低头,手不自然地整理了下衣领。
“看错了,”他吊儿郎当的,“什么眼神啊你,没事就去治治眼...”
说着,他朝庞弘使眼色。
庞弘摁住许枝俏的肩,表情严肃,朝她摇头。
示意她别在这里说这个问题。
许枝俏嘴巴开合,声线好似被黏住。
急痛攻心,她理智都崩溃了。
-
庞弘把她带上了车。
密闭的空间内,庞弘沉默了会,说:“小姐,你听说过承恩这个品牌吗?”
许枝俏神思溃散,只知道摇头。
庞弘缓缓道:“它是十年前深城最有名的一家公司,如今已经销声匿迹了。”
“......”许枝俏挤出一句,“为什么?”
庞弘:“因为有人想要它。”
“......”
“当年承恩的负责人跟小纪总差不多的罪名,并不严重,”庞弘说,“可负责人在进去后,不到两个月,死了。”
许枝俏瞠目。
庞弘:“随后,承恩负责人的小舅子、岳父,纷纷自|杀,能管事的人走的走,死的死,就这样,盛极一时的品牌没落了。”
想到纪淮洛身上的伤,许枝俏焦灼:“我哥呢,有人打他吗?他是挨打了吗?”
庞弘不忍看她的眼睛:“小姐,咱们得保证小纪总...能活着出来。”
“......”
无形中有道惊雷,猝然劈在许枝俏的脑门。
她僵在位置上。
“小纪总没说,”庞弘说,“可我明白。”
庞弘作为律师,接触过太多的黑暗面。
哪怕纪淮洛不提,他扫一眼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方千方百计把纪淮洛送了进去,又怎么可能让他平安出来。
纪淮洛不让他们知道,不让许枝俏知道。
因为他不想许枝俏去求人。
他那么傲,又怎么能接受,自己的妹妹,为了他,去求人。
许枝俏惶然无助:“我能做些什么?”
庞弘安静半晌,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小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大手之外,还有更大的手。
-
这天深夜,七里公馆。
一辆黑色的车驶进地库,男人耳朵挂着蓝牙,闪烁着冰蓝色的信号光。
“一年?”
“行,辛苦。”
“还有,帮我预约下,我明天想见一见淮洛。”
讲完这些,周琮点了挂断。
从地库电梯直达所在楼层。
周琮摁了摁眉骨,有些疲惫。
电梯门开,他跨到一半的脚倏地顿住。
电梯是直接入户,出去就是玄关,房间门锁着。
而此刻,玄关拐角,女孩抱膝蹲在那里,脸埋进膝盖,单薄的后背倚着冰凉的墙壁。
听见动静,她抬头,凌乱的发丝黏在她脸颊,脸蛋皮肤被压出红红的印迹。
周琮唇角翕动:“宝...许枝俏?”
大约是蹲久了,许枝俏腿脚发麻,起身时,手撑住墙。
她极为窘迫。
就在上年,她还义正辞严地拒绝,千方百计地回避。
这才几个月啊。
用到人家了,她又恬不知耻地上门。
许枝俏脸蛋涨红,憋了半天,硬憋了几个字:“我想求你...”
周琮眉头越拧越紧,不待她说完:“是你哥出什么事了?”
“......”
马上六月了,只是大平层空荡,深夜还是凉嗖嗖的。
周琮:“先进来。”
他带头走了进去,弯腰在鞋柜里找了双棉拖:“没有女式的,这是新的。”
七里公馆少有人来,除非几个朋友来这边聚一聚,也都是男式的。
许枝俏束手束脚地换鞋,又将换下的鞋子强迫症似地摆齐。
周琮盯着她的动作:“乱就乱了呗,我没这么多规矩。”
“......”许枝俏抿紧唇,两只手搅弄在一起,浑身透着僵硬的不自在。
周琮:“去沙发坐着,我给你倒杯热水。”
“不用了,”许枝俏声音紧张,“我想求你...你能不能帮帮我哥哥...”
她将事情结结巴巴地说了。
跟庞弘分开后,她一秒都没敢耽搁,生怕晚一秒,纪淮洛会多吃一顿苦。
许枝俏垂着脑袋,发丝裹住她脸:“我求你。”
这样干巴地请求,让人家帮忙做那样艰难的事,许枝俏实在没有底气。
停顿须臾,像是下定决心。
许枝俏抬头,手指捻住针织薄衫的纽扣,解开第一颗:
“我陪你睡。”
周琮:“?”
周琮:“......”
周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