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舫好好吃了一顿,一直待到太阳偏西,云沁才回到安澜阁。
虽说,她心中笃定在太后一事上,皇上并没有反悔,可一颗心其实也有些悬着,就像是有什么事没做一样,让人总静不下心来。
为了让自己不要多想,回到殿中,云沁便又翻出了一本棋谱,跟丹雪研究起来。
两人在软榻上对弈,容欣在旁边的凳子上做些针线活,而庭春最忙,一边给云沁倒茶添水,一边关注着棋局时不时给丹雪出点馊点子,等被她嫌弃了,就去看容欣的帕子绣到哪了。
叽叽喳喳,好像永远不知疲惫,她一个人,比一群人还要热闹。
霍金池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一派欢声笑语。
“庭春,你能不能闭嘴,观棋不语真君子你不懂吗?”丹雪没好气地骂道。
“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女子!”庭春理直气壮,“还不是因为你棋太臭,我才忍不住说的。”
“那你来,你来。”
“我不,我喜欢观棋,不喜欢下棋!”
“娘娘,容欣,你们快管管她啊!”
容欣还会劝解几句,但云沁却只有一连串的笑声。
听得霍金池嘴角也跟着微微翘起。
他拦住门口的宫人,又听了一会,才看了眼徐安。
“皇上驾到。”徐安这才高呼了一声。
霍金池随后走了进来,软榻上的人急急忙忙还未完全起身,身上华丽的宫装已经换下来,只穿着身舒服的家常衣服,前胸到腰间绣着小鸟戏枇杷的图样,灵动活泼,与她小小的慌张相得益彰。
“别忙了,坐着便是。”霍金池伸手虚压了下。
云沁从善如流的重新坐了回去,把伸出软塌的脚又收了回来,用裙摆盖住。
她看了眼坐下的霍金池,见他面色似乎与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心中一时也不知该提口气,还是该松口气。
云沁也没急着问,等丹雪把棋盘抱走,云沁接过丹雪手里的茶壶,给霍金池倒了一杯茶,“今天中午,见皇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要不要早点让厨房准备晚膳。”
霍金池没回答好还是不好,反而转过来问她:“你中午可吃了,别只吃了些荔枝。”
“皇上说的臣妾好像有多嘴馋一样。”云沁嗔了他一眼,又道:“臣妾自是吃饱了,不信你问问容欣,臣妾自己吃了半盘肘子呢?”
见皇上望过来,容欣立刻垂眸道:“是,娘娘还吃了一整条清蒸鲈鱼,喝了碗海米蛋花汤。”
霍金池听得微微扬起嘴角,点点头,“不错,那今日晚膳,便也给朕准备这些,其余按照你家娘娘的喜好来。”
“是。”容欣应了声,不由含笑悄悄看了眼云沁。
云沁老脸一红,又嗔了霍金池一眼,但看他还有心情吃饭,估计跟太后聊的结果也算不上太坏。
可这个想法,在看到霍金池手上的伤口时,瞬间被掐断。
霍金池伸手端起茶杯的时候,手背正好暴露在云沁的面前,她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的血痕,而且明显都是指甲抓出来的。
“皇上!”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眉头微蹙,“容欣,去拿药膏过来!”
容欣一看之下,也是吃了一惊,赶忙去把药膏拿了过来。
霍金池看她挖了些药膏,垂眸用指腹给小心给她上药的模样,眼神也慢慢变得柔和,“不算什么大事,瞧你们一个个大惊小怪的模样。”
云沁依旧垂眸给他上药,没出声。
见气氛不对,容欣便跟几人使了个眼色,带着她们退下了。
“生气了?”霍金池侧头看她的表情。
他其实想问“心疼了”,可怕她更生气,就改了口。
云沁生气吗?
是有点。
她抬眸看了眼霍金池,轻哼一声,“臣妾在您身上留个指甲印,您都不依不饶,这都出血了,倒一口一个没事,可见平日,您都是故意找臣妾麻烦的。”
霍金池哪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是因为这个跟朕生气,朕还以为你是心疼了呢?”
云沁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把他的手搁到了一旁,朝他伸手。
霍金池又把另一只手递了过去,唇角笑意已经无法掩盖。
“看来,太后娘娘真是生了很大的气……”她说着,又抬眸看了眼霍金池,“皇上手都伤了,娘娘她气可消了?”
霍金池唇角的唇角落了下来,他抽回手,在云沁的脸颊蹭了下,又朝她伸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云沁便起身坐到了他身边。
霍金池侧靠在迎枕上,一手握着她的手,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见他这般,云沁也并未催促,只静静地看着他。
沉默良久,霍金池才终于开口,低声道:“朕预备让太后留在行宫。”
云沁眸光微闪,只道:“这行宫中倒是应有尽有,只是冬天稍冷些……”
“慈安殿中有火龙,朕也预备让蒋院正留在这里,好好为母后调养身体。”
“皇上思虑周全。”
说完这话,又是长久的沉默,良久,霍金池才又道:“可觉得委屈?”
听这话的意思,这应该就是霍金池最后的裁决,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处罚了,果然是让太后离开了争斗的中心,将她好好保护了起来。
委屈?
云沁眸子低垂,闪过一丝冷嘲,她都快忘了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了。
“臣妾如今都已经好了,还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她没有抬眸,依旧说道。
她没有说什么不委屈,这话反而很真。
不是不委屈,只是委屈也已经委屈过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霍金池心头一痛,伸手将她拥进怀里,“是朕问得多余了。”
云沁靠在他怀中,垂眸拨着他手腕上垂下的流苏,低声道:“皇上这半天,都不肯说发生了什么,想必在娘娘那里也受了不小的委屈,跟您比比,臣妾心里就平衡多了。”
这话让霍金池垂眸看她一眼,“你如今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朕都敢取笑!”说着在她嘴角捏了一下。
“皇上可冤枉臣妾了,臣妾是心疼您,哪是取笑呢。”云沁也不躲,反而往他怀里钻,搂着他劲瘦的腰不肯撒手。
霍金池被她闹得,哪还有力气捏她的脸,立刻双手将她抱住,眼中又露出笑意,嘴里却冷冷哼了声,“还不快撒手,朕信你才有鬼了!”
“皇上冤枉臣妾,不给臣妾一个说法,臣妾就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