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有时也觉得不好意思,最开始她做那些的时候是仔仔细细的为自己盘算过的,她身后没有娘家,孤身走的每一步都得为自己想清楚了。
可轨道的偏离总是这样的,哪怕最开始的角度很小,最后也会走到很远。
一旦她开始对这两个孩子投入,最后就不可避免的放进去很多真心。
现在看着这两个高高大大的孩子,她常常庆幸自己当初的“盘算”。
也暗自庆幸这两个孩子的生母和那一家子再也没有登门来找过他们,等她付出了真心之后,曾经无数次害怕会失去他们。
直到后来两个孩子看出些端倪,和她说:“娘,生恩不及养恩,娘放宽心,你就是我们的母亲。”
她听了心里一松,面上难免显出些松快来,却抬眼见到丈夫欢庆看着她直乐,那笑容止也止不住。
陆小兰顿时有被看穿了心事的薄怒,刚想说两句场面话遮掩一下。
那个从小有心眼的娃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娘,您要是这会儿讲气话,那我们总不好不听您的,到时候是两重的不孝顺,可想好了。”
这臭小子,可自己想想,还是不说了。
欢庆再也止不住,那朗朗的笑声,伴随着两个孩子搂着她的欢声笑语,还有自己生的两个娃也拼命地往自己怀里扎。
回想过去,又看看现在的日子,陆小兰的嘴角眉梢就自带了几分笑意和温柔。
巩元良在交付了托带的东西之后,觉得欢庆虽然是个粮官,但怎么都是公差,就向他打听黄金转运的事儿。
欢庆没听说过这事儿,但觉得修路是个好事,他们转运粮食的时候,不少路段那可真是难走啊。
又问巩元良,是何处听到的风声?
巩元良没多想,只说自己家乡那边已经传开了。当然,并不会提及自己二人涉及此事,只当是闲聊。
刚刚回神的陆小兰忽然间明白了,这位来自家乡,又姓姚,对自己还这么大的敌意,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
等到起身送的时候,欢庆要送两位出门,陆小兰取了煮鸡蛋,又包了自己家蒸的米糕给他们带上。
对欢庆说道:“我送他们出去吧,好歹也是我家乡来的。”
等到了屋外,陆小兰先把吃食递给巩元良,然后忽然问道:“这位姚兄弟的妻子可是名叫陆依依?”
两人先是一愣,见已点破,便都点了点头。
姚思远下意识地站得离陆小兰远一点,甚至在巩元良转手想交给他一包食物时,手不动声色地背过去,那眼角眉梢落在一寸光影里,又斜着飞出去一片神色。
巩元良一愣,转而自己稳稳拿住了两包食物,多年兄弟,他早都觉察到姚思远的不喜,没想到短短坐了一会儿,都遮掩不住了?
还是人家丈夫不在,就不遮掩这份恶意了。
为了盖过这份尴尬,巩元良笑道:“今天时日还早,我们打算趁这会儿去雇一辆马车,能走长途远道的。或是能在郾城搭上商队也行。”
陆小兰见了刚刚的情形,心道:果然如此,陆依依真是十几年如一日四处诬蔑她,从未见过她的人,对她的敌意和轻蔑居然这么大。
便对巩元良点点头:“长途远行,一路当心,人心人言,总是难测。
既是想雇马车,我带你们去趟骡马市,那边有条街,全是车行,也有不少商队在那换车换马。”
一路之上又问巩元良:“大柱媳妇可还好?她如今过得怎样。她的腿有没有好一些?”
巩元良感受到姚思远并不乐意继续这个话题,仿佛这个话题再往下走就会要抨击到陆依依,于是在回答了之后,忙转了话头:“刚刚你们一大家子喜笑颜开的回来,是有什么喜事吗?”
陆小兰道:“我丈夫带着儿子们去看他们以前的夫子。婆母、我、儿媳妇女儿一起看戏去了……真是有意思的一部戏,只是这戏里好人没好报,坏人得逞了,最后只能靠老天爷收拾。”
巩元良来了兴致:“什么戏?说的什么?”
“说的是以一个男人来看,他和妻子是多年恩爱夫妻,他对自己妻子心悦心喜,自然同进退、共好恶,爱屋及乌,恨也如此。
他妻子有个多年的对头,一直嫉妒他妻子。然后这戏接下来的几个场景里,都是他妻子告诉他关于那个女人的恶行恶言,还有他所见到的那个女人欺负他妻子。
别说他了,就是看戏的我们也气得牙痒痒,那个女人真坏!
这男人最终冲冠一怒为红颜,忍无可忍,杀了那个恶女,保护了善良柔弱的妻子。
可他自己也被判了死刑,行刑而死。我们这些看戏的,都觉得他杀了恶女毒妇太好了,可惜他自己赔上一条命也太可惜了。
谁知场景一转到了阴曹地府,要受地狱之刑的居然是他,那个恶女因是枉死,可以早早去投个好胎。
这男人不服,阴司就用法宝断阳镜回溯生前事,居然一件件完整的事换了个视角来看,都是他那人美心善的妻子恶毒阴狠,各种陷害,而大义凛然的他是个又蠢又坏的帮凶。
而且他心疼从此会孤苦无依,一直思念他的妻子,在他死后当天,白天收尸着孝,一身白,晚上白袍一脱就与枉死女人的丈夫厮混,那戏台上拉上幕布,里面扔出来的是大红肚兜。
原来他的妻子与那枉死女人的丈夫多年前就有情,后来又见面了就勾搭在一处,他妻子想和奸夫在一起,可奸夫与她勾搭可以,但并不想与他的妻子分开,这个女人就想出了这一石二鸟的法子。
借刀杀人,然后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也是可惜,那个枉死的女人有觉察到不对,在查这事了,却又被这又蠢又坏的男人杀了。”
巩元良听了叹道:“真是部出人意料的好戏。”
却没注意到身旁的姚思源已经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