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姐儿第一次和太子遇上是和尘哥儿一起,太子比同龄人看起来高一些,脸庞上充满着稚气。
裴言许其实很喜欢太子,在君臣之间已经拿出了很大的真心。
玉姐儿也喜欢太子。
玉姐儿的性格一直都很冷淡,对什么事都不是特别感兴趣,她从前觉得写话本子很有意思,她写了一阵火了一阵之后就觉得没那么有意思了。
后来她觉得做生意很有意思,做成功了之后,也渐渐没了长兴。
玉姐儿其实没吃什么苦,夏眠晚一直把她护的很好,可是在看懂了亲爹一族人的劣根性之后,玉姐儿只觉得没意思。
玉姐儿觉得自己骨子里和自己的亲爹很像,自私、凉薄,她也很怕自己和自己的亲爹很像,所以老是按捺住自己的天性。
母亲是她很珍惜的人,她不想让母亲失望。
她冷心冷情,唯一有的一点暖呼呼的东西,都给了夏眠晚和尘哥儿。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小太子。
小太子拥有着世上最尊贵的父亲,他本可以骄纵的,可是他却从不骄纵。他像个小太阳一样,对她好,对尘哥儿好,对裴言许也好。
玉姐儿彼时还是个旁观者,太子却时时拉着玉姐儿的手说:“小姑娘要开心一点,怎么天天都苦大仇深的。”
再然后,太子和尘哥儿在一块的时候,也会带着她玩,还会给她带好多漂亮的小礼物。
可是,她知道她和太子是不可能的。
因为,她的母亲就是不同的。
她的母亲从不会为得不到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伤心,所以在北地,她母亲知道父亲停妻另娶直接就选择和离,斗不过生父就选择成亲,母亲心中总是有很多的谋略,可以纵横筹划。
所以,玉姐儿知道,母亲不会支持她和太子在一起。
当然,玉姐儿也知道夏眠晚一定不会很强烈的阻止,夏眠晚只会把利弊告诉玉姐儿,如果玉姐儿执意要选,她也不会不同意,只不过到底是会对自己失望。
她不希望母亲失望。
所以……她不会和太子在一起。
后来,长大了一些,太子也表达了心意,太子想要她别走,她做不到。
玉姐儿想,就这么离开也好,至少离开了之后,过个几年,太子有了正妻,她也可以忘记太子了。
玉姐儿原本以为,夏眠晚也不是太在意裴言许。
可是到了西阳之后,在亲眼看到了裴言许和夏眠晚的那些至情至深的相处之后,玉姐儿明白了,母亲也是很爱父亲的。
于是,她也有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
所以,这个人不可能是太子。
起初在西阳的那几年是很艰难的,父亲忙到深夜,常常见不到人,母亲常常带着几个丫鬟盘算来盘算去,西阳一开始的商业发展不起来,全靠母亲不停地掏银子,想点子。到后来能拉平了,再到后来能赚钱了,等回京城的时候,简直都已经发大财了。
玉姐儿其实很喜欢在西阳的日子。在西阳的日子格外的纯粹和快乐,她根本不用考虑任何勾心斗角,母亲说过,那叫雌竞。在西阳,不用雌竞,这让她很快乐。
她也觉得女子就该如同母亲说的一样,互相帮助,拧成绳子,才有可能改变地位。
唯一的意外就出在太子身上。
玉姐儿没想到,自己还是没忘了太子,更没想到的是,随着时间的进程,她的想念越发深了。
看到奇怪的花草她会想太子在就好了;吃到好吃的东西,她也会想,太子能吃到就好了。
就这样过了一年、两年、三年……
玉姐儿始终没有忘记太子,玉姐儿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既然太子是她在意的人,那么她就不会放手,前面就是龙潭虎穴她也要去闯一闯的。
回京城的时候,太子也换了便装来了裴府。
太子长大了,面庞也变得坚毅,这个时候她终于确信,自己是真的很喜欢太子的。
太子对她还是没有变,又珍爱又尊重。
后来太子先去和裴言许说了想求娶玉姐儿的事,裴言许沉默了半晌,终究没有答应。夏眠晚最终还是知道了这件事,玉姐儿在害怕的同时,也偷偷松了口气,她是不愿意骗母亲的,她的心意。
“玉姐儿,你自己愿意吗?”她母亲仿佛早就看穿了她。
玉姐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母亲才不会伤心,可是她又真的不愿意放弃太子,于是她坚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母亲,我已经想好了,我愿意。”
“母亲是不同意的,你知道吗?”夏眠晚得表情很严肃,这是玉姐儿从未有过的严肃。
玉姐儿不愿意让母亲失望,可是也不愿意让太子失望。
“母亲,那个皇宫冰冰冷的,我不想让他一个人,我想陪着他。”玉姐儿鼓起勇气开口。
夏眠晚深深叹了口气,“玉姐儿,你可知道,你的个性是不适合进宫的,情深不寿,慧极必伤,那里于太子而言已经太过习惯,可是于你而言就不仅仅是冰冷了……那里会害死你的。若是你是当年就动了心思,我就更不会答应你,若是只是回了京城才有的心思,那我会考虑一下。你老实的告诉我,是何时的事?”
玉姐儿擦着眼泪无奈地说道:“对不起,母亲,是……是……是很早的事了。”
夏眠晚得神色凝重,“那我不会答应你。”
“母亲,我试过了,我在西阳试过了,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我早早放下了,可是我没想到,我其实早就情根深种……”玉姐儿流着泪,心中剧痛。
夏眠晚看着玉姐儿跪在自己的面前,无奈地叹气,“你可知道,你如此的深情,如此的决绝,若是他日,太子没法承担你的深情,你和她之间必成怨侣……”
玉姐儿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夏眠晚摸了摸玉姐儿地脑袋,“你知道的,玉姐儿,你一直都知道,太子不会只有你一个,而以你父亲如此的地位,你不能成为皇后,不是皇后就不是正妻,就算是这样,你也没关系吗?”
“太子哥哥不会让我失望的,不是皇后我不会嫁。”玉姐儿斩钉截铁地说道。
夏眠晚一时冷了心,她推了玉姐儿一把道:“那你可有想过,若是你成为了皇后,你父亲又当如何?你一旦成为了皇后,我们裴家就成了外戚,母亲辛苦培养你一场,你可有半分为裴家考虑过?”
玉姐儿止不住地流泪,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一边是情郎,一边是家族。
“君恩变化太多,你可知道?”夏眠晚又问道。
玉姐儿迷茫了好一会儿,忽然决绝地开口,“母亲,我求你成全我,我必定会当好一个皇后,负起家族的责任。”
夏眠晚这下是真的懒得再说了,挥了挥手便让玉姐儿下去了。
至此,夏眠晚松了口,太子的确做到了对玉姐儿的承诺,娶玉姐儿为正妻。
只是自那之后,夏眠晚便不见玉姐儿了,她伤心了好一阵,沉默了好些时日。
裴言许是真的担忧,还帮着玉姐儿劝说,只是夏眠晚是真的伤了心,权当没了这个女儿。
“你又何苦与玉姐儿置气……”裴言许带着心疼抚摸着夏眠晚得发髻,有白头发了。
夏眠晚怔怔地说道:“总是要伤心的,不如早点断了……”
当时,裴言许还不知道夏眠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裴言许在玉姐儿当上皇后的那一日就跟皇上请了辞,小太子当了皇上,身份转变了,裴家现在变得烈火烹油,裴言许想为了尘哥儿,为了时哥儿和圆姐儿,激流勇退才是对的。
皇上没有答应,只是劝裴言许不要乱想。
再之后,皇帝也扛不住朝臣的压力,娶了一个、两个乃至八个、九个妃子。
玉姐儿本以为自己能做得很好,可是……那是人性,她只要还爱着,就注定做不好。
于是,渐渐的,争吵有了,灰心有了,不甘有了,怨怼也有了。
至亲至疏夫妻……
玉姐儿终于知道母亲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玉姐儿叫不动母亲,只好常常喊了圆姐儿来宫中与她作伴,圆姐儿娇憨可爱又蕙质兰心,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抚慰她的心,她觉得心好受了很多,于是……就起了把圆姐儿留在身边的心思。
玉姐儿只是那么一个转念,以及在同圆姐儿说话的时候透露出了那么一点点口风,她的母亲就已经猜到了。
再想召圆姐儿进宫,夏眠晚都会以各种理由推了。
最后没了辙,她特意出宫了一趟,母亲不肯见她,那她便用身份压她,母亲可以不见女儿,臣妇可以不见皇后吗?
再次见到母亲的时候,玉姐儿也感觉到母亲不似当年年轻了。
“母亲,我只是想让妹妹进宫陪我,我会护着她的,妹妹给我带来了很多的快乐,母亲我求你了。”玉姐儿流着泪求着夏眠晚。
夏眠晚冷冷地看着玉姐儿,不肯出声。
“母亲……”玉姐儿又像小时候一般央求夏眠晚。
夏眠晚没有看她,只是冷声说道:“你果然是郑家的种!”
夏眠晚冰冷地眼神叫玉姐儿整个都惊了,她的小心思被母亲发现了!
“母亲,你怎么能说出这般让女儿伤心的话!”玉姐儿避开了夏眠晚得目光。
夏眠晚淡淡地说道:“你难道不是为了固宠?皇上新宠幸的贵人很像当初的你,李贵人又有几分手段,从你手中分走了不少宠爱,圆姐儿很像小时候的你,所以……你想要了圆姐儿帮你固宠。玉姐儿,你从小就冷心冷情,我以为只是因为年纪小,其实根本不是的,你有你亲生父亲的所有恶劣的品格。我不让你嫁,可你就算是冒着你父亲和尘哥儿的前程,你也要嫁。现在嫁了,发现不对,又想要圆姐儿帮你固宠,你是怎么敢的?”
玉姐儿被戳破了心事也不否认了,“母亲,女儿在深宫过得艰难,求您帮帮我!”
“你过得艰难,就要圆姐儿陪葬她的一生?这是什么道理?玉姐儿,你回去吧,你我母女的情分已尽,再见也莫要相认了。”
玉姐儿怎么都没想到母亲竟然会不要她了,她终于痛哭出声:“母亲,我求你了,你别不要我!”
“你根本不是为了我才如此,你是舍不得裴家这棵大树,你知道如果没有裴家,你的皇后之位坐得根本没有这么稳当,所以你才如此,玉姐儿,你真是让我失望。”
玉姐儿是哭丧着脸回到宫中的。
夏眠晚得情况也没好哪里去,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虽然狠话说了那么多,心中的痛却不会减少半分。
“不是你的错。”裴言许安慰地抱住了夏眠晚,轻轻拍着夏眠晚得背安抚她。
虽然刚听到玉姐儿的想法时,裴言许也觉得很荒唐,可是到底也不忍苛责太多。
夏眠晚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是我的错,裴言许,早知道她是这般的性子,我就不该抱着一丝希望……是我错了。”
再后来,圆姐儿没有再进宫,圆姐儿是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娇憨小姑娘,她知道母亲和姐姐有了嫌隙,也知道姐姐是别有用心,但是她不想母亲再伤心,她想她只要母亲不伤心就好了,别得她都可以不要。
所以,母亲不提姐姐,父亲不提姐姐,哥哥不提姐姐,家中的下人不提姐姐,她也便不提姐姐。
有时候,见到大哥惆怅的一面,也会想问一问,可是后来还是觉得,算了,不该打听的事就少打听吧,反正天塌下来了,会有父亲和哥哥顶着,至于母亲……当然是和她一块躲在父亲和哥哥的羽翼下啦!
至于时哥儿,时哥儿就算了,时哥儿一个人有八百个心眼,七百九十九个都是为了让母亲开心,小小年纪酷爱争宠,靠他是靠不住了。
圆姐儿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火狐披风偷偷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