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援朝的强烈要求下,尤南画了一张前往九龙台的路线图,详细至极,甚至标注了河流山川与一些明显标志物。
天蒙蒙亮时,高援朝一步三回头的,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秦舒窈没有急着出发,而是在尤南家暂时歇息。
南疆的冬天湿冷,尤其进了腊月,那种渗透到骨子里的潮湿阴冷让秦舒窈有些难以忍受。
她一直靠在火堆边取暖,心里默默算着日期。
上一世,陈启澜是在夏天时牺牲的,此时才即将过年,似乎一切还早。
但这一世里,陈启澜奔赴前线的日期比上一世提前了两个月,这已经是变数。
现在陈钊又因为秦舒窈的出现而躲过了死亡,甚至因为这场突袭战,而更加激起了我军将士打胜仗的决心。
因此,关键的老松坡战役一定会再提前,很可能就在春节前后!
她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想一定正确,所以只能尽可能提前抵达九龙台做好救人的准备。
昨夜余翘楚问秦舒窈,有几成把握能赢?
秦舒窈沉默许久,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把握,听天由命!”
说罢,两个女人相视一笑。
高援朝用了三天的时间,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镇子上。
拉木的妻子已经带着孩子搬走了,他一番打听才在距离镇子二十多公里的县城里找到了人。
好在拉木的妻子认识尤南的女儿,拉木又写了信,这位善良淳朴的女人义无反顾收留了两个女孩。
高援朝没有一次性把五千块钱给出去,而是先给了五百块用作生活费。
人性在金钱面前不值一提,高援朝害怕这一大笔巨款冲击了拉木妻子的心,让她产生了不该产生的想法。
细水长流,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办法。
安顿好两个孩子,高援朝马不停蹄奔赴前线,打算与陈启澜见一面。
但他晚到一步。
陈启澜于昨夜上了前线,去打一场艰难的争夺高地战,何时能下来,能不能活着下来,都是未知数。
与此同时,在前线一个狭小的猫耳洞里,陈启澜与章淮海缩在里面吃饭,二人烟熏火燎一脸狼狈。
但却无损他们眼底的喜悦与激动。
一个晚上的激烈战斗,陈启澜率领的三连歼敌五十余人,俘虏上百人,不光守住了任务高地,还顺带抢夺了对面两个高地。
“怎么样?有窈窈的消息没?”
陈启澜一边扒拉着饭菜,一边打听妻子的消息。
提及小妹时,章淮海一声叹息。
“和咱们一样,到镇子上就断了线索,我妈急得天天哭!”
说到这里,章淮海忽然笑,说道:“但你别说,我妈虽然哭个不停,但身体竟然好转不少,这要搁以前,早就晕了!”
“岳母现在为了找女儿,一股子心劲儿撑着呢!”
陈启澜说道:“人就是如此,有奔头,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正说着,一枚炮弹在他们头顶炸开,渣土簌簌落进了饭盒里。
陈启澜探身往外看,大声喊道:“有没有人受伤?”
有人报告道:“没有人员伤亡!”
听到这话,陈启澜重新缩进猫耳洞里,端起满是土渣的饭菜,将小石子儿挑出来,又继续埋头吃饭。
在这里,什么讲究都没有。
所有人就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活着,打胜仗!
有通信兵猫着身体从战壕里奔过来,手里拿着几份重要文件。
“陈副营长,上级让人继续坚守阵地,以防敌人今夜反扑!”
陈启澜接过文件看了几眼,放在一边说道:“敌人肯定会反扑的,我们早已张开了网子,就等那帮狗东西自投罗网呢!”
昨晚的战斗只是开胃菜,今晚他一定会让敌人知道在别人家地盘撒野的下场是什么!
“哦,还有,上午有人找你!”
通信兵说道:“当时我正好经过,对方说是你的朋友,找你有急事。”
“朋友?这里还有什么朋友?不都是战友吗?”
章淮海看着饭盒里落了土的饭菜,有点嫌弃,但还是皱着眉头塞进嘴里。
“他是个瘸子!”
通信兵说道:“看气质,应该是退伍老兵……哎,陈副营长你怎么了!”
只见陈启澜扔了饭盒,一把将通信兵抓过来。
“你说什么?他是什么来着?”
“瘸……哦,残疾人!”
通信兵以为“瘸子”这个称呼不文明惹怒了陈启澜,忙改口说残疾人。
“他是不是高个子,很瘦,脸上有疤……”
陈启澜的声音有点抖,他详细描述着高援朝的特征,只见通信兵一个劲儿点头说是。
“对!就是他!他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
章淮海激动到结巴。
“是高援朝!一定是高援朝回来了!”
“他回来了,那我小妹肯定也回来了!哎呀,我得赶紧通知我妈!”
章淮海原本就是要今日撤出高地的,他扔了饭盒就往外奔,喊道:“陈启澜,你可得活着回来啊,不然我妹就要守寡了!”
“我们家不会让她给你守寡一辈子,过个一两年,肯定帮她张罗一门更好的亲事!”
“原本我爸妈对你就不满意,你死了正好!”
……
这番话俨然是在陈启澜激动沸腾的心里泼了冷水,一时之间,他有种弄死舅哥的冲动。
不会说话就别说,这是咒谁呢?
但他还是追出去,对着章淮海比兔子还快的背影大喊。
“舅哥,你要是见到窈窈,让她等我,不许再乱跑让人担心了!”
章淮海哪里还顾得上回应陈启澜呢?
他恨不得立刻马上与小妹见面,然后将她直接绑回兰城认祖归宗。
前线阵地地形复杂危险,饶是章淮海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回到军营时也是六个小时之后了。
他找哨兵打听,才得知高援朝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你确定他是一个人?身边没跟着个漂亮女孩子?”
章淮海不死心,问了哨兵好几遍。
哨兵的回答都一样。
“就他一个人,身边没有任何同伴!”
晚到一步的章淮海内心充满了失望与难过。
怎么就如此艰难呢?怎么每一次都和小妹擦肩而过呢?
暮色四合,晚霞通红如血,可不知怎么回事,所有人的心里都有种道不出的压抑。
半夜,一阵地动山摇,惊醒了睡梦中的秦舒窈。
她慌忙起身出门,只见尤南正站在屋顶上,望向九龙台的方向,表情凝重。
“九龙台的火炮阵地建起来了,威力比我们想象的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