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那一片无人区未经开发,之前死过不少探险的人。

    特别是五年,国家组织的科考队进入吞龙岘,竟无一人生还。

    所以,与当地政—府沟通后,一开始他们是绝不允许保镖和救援队进入吞龙岘的。

    经过胶着后,傅程训告诉了傅谦。

    保镖和救援队签了死亡免责书,这个关口才得以通行。

    然而,当地政—府依旧不允许傅程训亲自进入险地。

    无论傅程训做了怎样的保证和免责声明,他们都没有答应。

    傅谦的长孙,傅家大公子,未婚无子,出了事情,没有人能负得了责任。

    就连他自己都不行。

    于是,保镖和救援队乘着飞机紧急赶往吞龙岘。

    傅程训则在翁老爹的带领下,徒步沿着山路去金麻子家。

    宋厌离开的地方。

    群山密林,万丈悬崖,复杂的地势,让人有一种,进来了,就走不出去的感觉。

    漫长的山路,两百多公里。

    湿热,孤独,每一秒都在考验人的意志。

    翻山越岭,无边无际,山地角度最大几乎接近于垂直。

    “那个女娃儿也是我带进去哋,一模一样哋路线。”

    “当时她浑身都是伤,可怜哩很。”

    “其实我是不想带她进来哋,让我带她的长官说,她是女英雄。要找金麻子,肯定是治病求药,所以我才咬咬牙答应。”

    “女娃儿,她拼命哩很,到了金麻子家就跪倒在地,晕了过去。”

    傅程训太阳穴狠狠一抽!

    他的双眼火辣辣得疼。

    “金麻子说,她是要给她家里人治病,这个人对她很重要,很重要……”

    翁老爹一边带着他赶路,一边讲述着跟宋厌有关的事。

    走过她走过的路,重历她当时的心情。

    翁老爹的话隐在山川细雨中,让傅程训恍惚有一种错觉——

    他好像看见她了。

    就在前面。

    那道瘦削、坚韧,艰难前行,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他用袖子擦擦眼睛,擦掉一片滚烫的东西。

    他多么想真的见到她,再也不让她离开他身边。

    ——

    金麻子本是非常讨厌外人、特别是山外的人过来的。

    但是为了宋厌那个女娃儿,他破例了。

    “这西屋就是女娃儿住哩地方。”

    “屋顶四处漏雨,都是女娃儿补哋。”

    “木柴是女娃儿进林子里捡哋,也是她砍、她归置哋。”

    “我这些草药,都是女娃儿收起来哋。可惜喽,没有她需要哋。”

    金麻子指了指他的小木板凳:

    “女娃儿在这块头给我跪下,求我给她药方。”

    他说着,又指了指滴落着雨水的檐外:

    “她还站在那里,对着山顶求神。不过,那个时候,我没哋给她。”

    傅程训的双腿沉重,心神落寞。

    因为他完全感受到宋厌当时的无奈。

    见他面色不对,金麻子无辜地解释道:

    “不是我不愿给她,她当时那个样子,只要拿到药方,肯定要走哋。可大雨过后,山路难行,女娃儿她身上那么多伤,路上坚持不下去哋。”

    “后来,她跟杨七叔哋人打了起来。她好厉害噢,一个人打倒了八、九个人。”

    傅程训掏出钱夹,露出宋厌飒爽英姿的证件照,淡笑下,喃喃道:

    “她是很厉害,很优秀。”

    金麻子凑过去,恍然大悟,叹口气:

    “原来她是警察哩,怪不得哩!说来说去她都是为了药,为了她那个,非常重要的家人。”

    金麻子看着眼前高大出色的男人,问道:

    “你能不能告诉我,女娃儿,她到底是为了谁?”

    傅程训收好宋厌的照片,她的样子都在他脑子里。非常清晰,非常深刻。”

    他抿抿唇,答道:

    “是……我的母亲。”

    “是她的养母。”

    金麻子点点头。

    可没想到,傅程训又加了一句——

    “也是她的婆婆。”

    金麻子有几分呆滞,张张口。

    他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

    ……

    傅程训走进西屋。

    这是视频里,宋厌在的那个小木屋。

    简洁、古朴、昏暗,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柜子。

    他辨别了下方向。

    宋厌——当时应该就是躲在门旁痛哭。

    由站着,慢慢失去力气,蹲在地上哭。

    傅程训的视野开始模糊,有什么热热的东西,顺着高挺硬朗的鼻梁滑落。

    他坐在椅子上,拿着宋厌的手机看。

    翻到相册,里面全是他母亲和懿儿。

    他点开隐藏相册,知道密码,顺利解锁。

    可是——

    里面。

    空空如也。

    他的心,产生尖锐的刺痛,痛得他只能趴在桌子上。

    他死死盯着那个空相册。

    那个女娃儿说,她家里有哋喜事……

    喜事……

    他咬牙。

    你是不是,在怪我?

    我不允许。

    我不允许,你觉得我娶了别人,再也不回来了。

    我不允许,你连解释和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我!

    ——

    进吞龙岘的人已经搜寻两天了。

    据传回来的消息——

    这是一个连专业进行野外工作的人、以及刀尖舔血的保镖,都不想进去的地方。

    从零星传回的现场资料中,傅程训深刻体会到了这个说法的含义。

    这应该是还没有进入吞龙岘的画面——

    高山之上,翻过这个山头才到吞龙岘。

    里面被重重诡异的迷雾笼罩,隐约可见迷雾下是一片漆黑,让人不敢想象存在着什么。

    更让人头皮发麻、打退堂鼓的是——

    里面矗立着无数高高的,风干的巨型岩石。

    岩石遍布孔洞,里面漆黑一片。

    从外面山顶看过去,就像无数只眼睛在瞪着你,问:

    你敢进来吗?

    单单这一个画面,就让傅程训坐不住了!

    若是傅程懿在,恐怕都要吓哭了!

    一时之间,他茫然无措。

    他的厌厌,竟然要进入到这么恐怖的地方!

    保镖和救援队那么多人都受不了。

    她孤身一人啊!

    她自己一个人……

    他痛苦地抱住头,紧紧抓着发丝,脖子上青筋顿起。

    ……

    进去的人没有找到宋厌。

    ……

    不对,这个地方不对!快撤!

    水里有东西……不小。快上岸!

    磁场太混乱了,所有辨别方向的仪器都失灵了。

    树上那是什么?它在看我们!

    我看见眼睛了,怎么那么大?那是什么?

    ……

    短短三天,傅程训病倒了。

    他也要去吞龙岘,被当地政—府派人守在山下,不准他出去。

    知道了真实的吞龙岘是什么样子,他每分每秒都心如刀绞。

    金麻子不忍地劝道:

    “本来也不能抱太大希望,那个地方……哎……”

    傅程训眼窝深陷,眼见着比来那的天消瘦了。

    他似乎……哭了不少。

    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傅程训哑声问:

    “你们苗疆的女神,灵吗?”

    “啊?”

    金麻子犹豫着答道:

    “我们很信哋……女神在湘南最高的山上。从山脚到山上,有五千一百二十九个台阶。”

    “只要心诚,一步一跪,女神娘娘就会满足你的心愿。”

    “真的能满足吗?”

    “我说哩,心诚,则灵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