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又飘起细雨。

    宋厌感觉一道道雨丝在脸上滑过。

    背包从瘦削的肩头掉落,她紧紧拎着带子,一步一步走回去。

    站定在台阶下,她看着上面的金麻子,问:

    “什么意思?方子上面的药……”

    金麻子背着手,答道:

    “药理就像其他哋道理一样,万变不离其宗,我这个野大夫哪有传哋那哩邪乎?你们外头那些中医又不是吃干饭哋,何苦求到我这里头?”

    宋厌英秀的黛眉渐渐蹙紧。

    她再次拿出那个药方,虽然不懂中医,但经过金麻子一说,她也发现了——

    上面的药材,有很多并非外面常见的中药,有的名字晦涩、有的名字十分随意。

    “所以,找你治病的,其实是因为你认得这些不常见的草药?”

    金麻子捋着白花花的胡子,满意地点头。

    他还在心里想:

    哼哼,你个小女娃娃哪能斗得过我?

    不过,他没有想到,宋厌“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

    金麻子下意识要去下面扶她。

    不过,他忍住了。

    “你起来,你给我跪也没哋用,我手里没有你要的药材。”

    宋厌态度变得越来越软,恳求道:

    “求求你,把药给我吧,我已经在这里好几天了。我来之前,我妹妹就说……”

    眼泪,从她白皙坚韧的面庞上滑落。

    她嘴唇变得僵硬,一想到程筝突然就病倒了,她艰难地说:

    “我妹妹说,我家人术后的情况真的很不好,如果恶化将会很快很快。求求你,把药给我吧。”

    宋厌跪着抬起双手,样子十分虔诚。

    金麻子本还想为难为难她,可见她这样可怜,他也不忍心了。

    “我真哋没有办法。你也替我收过药,我家里有祖传的草药集,你可以去查,我屋里头就是没有你需要的药材哩。”

    宋厌心一沉,快速站起来上去问他:

    “那些药去哪里采?你不是说,只有这里有吗?”

    “不得了不得了!你想去采?你开什么玩笑哋!”

    “我去!”

    “那你恐怕是不要命哩!”

    金麻子骂她一句,直接去生火做早饭了。

    ——

    北城。

    程筝现在病得一点米菜都咽不下去,营养跟不上,人越发消瘦。

    每餐勉强喝点糊糊,吃两块蒸苹果。

    傅砚洲心疼得自己也吃不进去饭,眼窝都凹陷下去了。

    病房里。

    程筝察觉出不对劲,拉着傅程训的手问:

    “阿训,厌厌怎么还不回来?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现在在哪里?能联系到吧?你给她打个视频我看看……”

    傅砚洲头疼地说:

    “你先顾着你自己吧,别操心别人,把病养好了,剩下的事以后再说。程筝见他这样,很想跟他吵架。

    但她忍住了。

    傅程训刚想拿养伤这个说烂了的借口拖延时间,不过程筝肯定是不会再信的。

    傅程懿机灵地抢先答道:

    “妈,其实宋厌……是去执行别的秘密任务了。我们不要拖她的后腿,安心等她回来就好了。”

    程筝疑惑地轻喃:

    “是这样吗?”

    她殷切地看向傅程训:

    “儿子,是吗?”

    傅程训点点头:

    “是,妈,您安心养病,宋厌……她能感觉到您担心她,她会更担心您的。”

    程筝只好暂时放宽心,点着头说:

    “好吧。厌厌执行任务肯定很危险,我不能让她分心。哎,厌厌不是还带着伤嘛……”

    沈如卿这时笑着进来了。

    本来她在外面听见这一家子又在说宋厌,觉得腻烦,所以在外面等着不肯进来。

    可听到程筝那么关心宋厌,她吃这个“准婆婆”的醋,内心深处有一道声音——

    我才是你的儿媳妇!

    于是,她推门进来了。

    一进来,她就抱住傅程训的手臂。

    傅程懿和傅砚洲也不觉得奇怪。

    程筝倒是看着自己儿子跟沈如卿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样子,有些心酸。

    她儿子这是……彻底倾向于沈如卿了吗?

    她觉得好遗憾啊。

    她不想相信她儿子会做这样的选择。

    但她不能去左右孩子们的想法。

    她绝对想不到,她儿子跟沈如卿,再过几天就要结婚了。

    沈如卿蜜眼一挑,示意傅程训出去。

    傅程训跟程筝和他爸、他妹打声招呼后,跟沈如卿离开了病房。

    从背影看,两人倒很是般配。

    只是程筝看着,很是怅然。

    “好了,别总把宋厌挂在嘴边了,如卿听了该不高兴了。”

    傅砚洲让她躺下休息。

    程筝瞪他一眼,不满道:

    “我怕她高不高兴?”

    傅砚洲一顿,想说出“沈如卿快要成为他们儿媳妇”这个事实。

    但他一想,程筝说得没错,她这个做婆婆的,还能怕儿媳妇不高兴?

    有他在,谁都别想给程筝脸色看。

    “是是是,休息会儿吧,你累了。”

    他轻柔地扶着程筝躺下,给她掖好被子,亲了亲她的眼睛。

    ……

    傅程训一出去就抽出自己的手臂,冷漠疏离。

    沈如卿这种富家女,从小到大各方面都顺风顺水,脾气自然也是没那么好的。

    她面露娇愠,嗔道:

    “你什么意思呀?我们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你凭什么这样嫌弃我?我又没有求你娶我。”

    傅程训挑眉:

    “噢,确实,是因为我有求于你。”

    “你……你的意思是你很委屈吗?”

    “沈小姐,我说了,不要让我母亲知道我们的事,你刚刚是在故意刺激她吗?”

    傅程训的嗓音冷沉。

    沈如卿起了畏惧之心,辩解道:

    “我……我又没干什么。再说,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要举行婚礼了,到时她不就知道了?”

    傅程训转口问:

    “药方到了吗?”

    沈如卿脑中千回百转,淡定地答道:

    “已经快了。放心吧。”

    她想,程筝该遭的罪也遭到了,她要跟傅程训结婚的目的也要达成了。

    婚礼得加快了,不然,程筝就真的没救了。

    她这么想着,讨好地挽住傅程训,越近他。

    “婚纱预约到明天了,明天早上,你来我家接我,我们一起去试婚纱。”

    傅程训甩开她的手,离她远了些,走到窗边。

    他的背影,有些烦躁。

    “阿训!”

    傅程训敷衍地“嗯”了一声,掏出烟,对着窗外点燃,狠狠吸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