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翠翠送来了在农家算是极其丰厚的年礼。一刀肉六斤六,三十个鸡蛋,晒干的几捆野菜。
就连俞菀然,都没出息地盯着肉和蛋多看了两眼。哪怕缺乏调料,粗盐水烹煮出来的肉,也是荤腥啊!
还有那鸡蛋,三个月没见过了,原来长这样……
俞翠翠一家子走后,第二天、即大年初三,俞菀然得到一个白水煮鸡蛋。剩下的蛋,俞满自作主张给隔壁送去十个,其余的留给季春华养身体。
大过年的,季春华一边吃鸡蛋,一边哭咧咧骂男人。婆婆和大房没把他们二房当回事,就她男人上赶着当孝子。
俞菀然把那颗白鸡蛋,刀切成六片,一人分一片。寒碜是寒碜,不过每个人手里捧着那片蛋,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俞满送鸡蛋回来,看到儿女这样子,嘴皮子有点哆嗦。大手一挥没要闺女送过来的蛋,顶着媳妇怨恨的目光,闷不作声拿起斧头劈柴去了。
俞菀然把那片鸡蛋,塞到俞小香嘴里。随后,拿上背篼镰刀准备出门。
俞文荣急忙撵上来。
“三姐,这么冷的天,你还上山?”
“我就附近转转。”
俞菀然紧紧身上几件夹衣。今年没下雪,她想趁这几天天气好,去找找当年铁皮石斛的生长点。家里这光景,不能再拖了。
俞文荣在烤火与外出之间纠结。半晌,终于下狠心找出工具追上去。
“三姐,你等等我!”
然而俞菀然脚程极快。他耽误这会儿功夫,不知道三姐人走哪里去了?
出门后,俞菀然微眯上眼,让视野变得模糊,想凭前世零星记忆,找出方向。模拟自己回到当年被小弟推出家门,黑夜踉跄寻路,然后遇到一帮地痞时……
她猛然一激灵。
上世的那帮地痞,狭路相逢得好巧,倒像是对方一直在守株待兔?
莫非,他们其实也是萧瑶派来的?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俞菀然一时间些许恍惚。顺着脚,走上一个光秃秃的山坡。
站在山坡上观察了会,只有东北方向似乎还有几株没被砍伐的枯树,她踩着凹凸不平的山石,朝那边攀爬过去。
找不到铁皮石斛,带些柴火回去也好。这一个冬,不煮饭也在烤火,柴消耗实在太大。
走走停停,收集到小半背篓枯枝。听到身后传来“咔嚓”轻微响,俞菀然眉心郁结的冷意,越来越浓。
这人跟踪她老半天了!
一开始以为是俞文荣,或是偶尔撞见的村民。但对方鬼鬼祟祟,一路躲藏着不肯现身。她故意往荒无人烟的山林深处走,这人不知死活也跟了上来。
眼见离村子越来越远,再往前,是颇富经验的猎人抱团,才敢深入的密林。身后那人,终于迟疑了。蹲在草丛中,纠结自己要不要继续跟上。
现在四周荒无人烟,其实是个很好下手的地方。这娘们傻大胆一个人敢上山,还离村子那么远……
不过,他又犹豫,现在毕竟是白天。
转动眼珠,跟踪的男人悄悄伸出头,想再确定下俞菀然所在位置。但猛吃一惊——方才明明盯得死紧的那道高挑倩影,竟然不见了!
怎么可能?
他急忙转头四处张望。难道就这么一眨眼功夫,把快到嘴边的肥肉丢了?
“你在找我?”
清冷低沉的女声响在身后。
男人瞳孔猛一缩,从怀里掏出把铮亮的匕首,回身反手就朝发声方向,刺了过去!
俞菀然微觉意外。
这猥琐汉子竟然还是个练家子!
不过,对方这点微末道行,她根本没放在眼里?身子稍微一侧,闪过那道扑来的寒光,眼疾手快,一把扣住男人握刀手腕。
像掐住毒蛇七寸,就用力捏下去。男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咔嚓”一声,俞菀然用巧力卸掉他一条手臂,转到身后,又用脚重重踹向对方膝弯。电光火石间让人趴下后,匕首也到了她手里。
她一只脚牢牢踩着男人后颈骨最脆弱的地方,在对方哀嚎声中,淡定自若,查看缴获来的匕首。
雪亮刀尖泛着层青光,嗅嗅有药味。不过应该不是毒药,只是麻药之类。
对方既然不打算马上杀她,那就意味着留下活口,还有更生不如死的折磨,在等着她。
打量男人面目陌生,不是熟悉的国公府下人;身上穿着,也不像附近村民。她狠狠加大踩住对方要害的力气。
“说,谁派你来的?”
猥琐男人四肢扑腾,吐出吃了一嘴的泥,嘴里哇哇乱叫。
“没人派我来!姑娘,女侠?误会……真是一场误会,小人就是路过来着……”
“路过?”
俞菀然俯下身,用匕首轻轻拍拍那张丑陋的脸,瞧着对方看到匕首,一脸僵硬的样子,冷笑出声。
“那咱们可真有缘啊,在这深山老林里撞见!”
不知是不是动静闹大了,林深处蓦然响起一声野兽嚎叫,紧接着,四面八方都回应着那种恐怖的长啸声。
是狼群?
俞菀然手执匕首,不紧不慢,在男人浮现惊恐的脸上,轻轻划上一刀。
注视那殷红血液,一下子涌出来。滴答滴答,淌在地面,仿佛盛开一朵鲜艳的花。
“不说老实话,我把你血放干,引来野兽,活活啃食你!”
俞菀然声音温和,如同与人谈论,今天天气有多好。
她越平静,男人越恐惧。
常年混黑的人,比普通人更能敏锐捕捉到危机。他知道今天是踢到铁板了!常年打雁的人,一朝被雁啄了眼睛。
“我是潼城朝云阁护卫,奉张嬷嬷之命,专程在乡下采买一些有姿色的女童……”
“朝云阁?”
俞菀然握住匕首的手,紧了一紧。
“朝云阁是青楼,我是那里的龟奴!”
男人以为她不懂。见她似乎又想对自己下刀,咬咬牙,赶紧趁着还有意识时招供。
刀上抹的是朝云阁自制迷药。再烈性的女子,被划破点皮肉,也会软瘫一团,任由他摆弄。
虽然不致死,可他怕俞菀然会把一会儿不省人事的他,丢在这里喂狼。
早知这假县主非花拳绣腿,他一定多带几个帮手。因为不怀好意思,自恃身手想要独占便宜,结果……
后悔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