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像别的妯娌,看见其他人多吃一点,绿眉绿眼便心里不舒服。她挺像讨好型那种人,只要你给她一分好脸色,她恨不得把心扒拉给你。
俞菀然再一次觉得自己上一世可恶。这么善良的嫂子,也忍心欺负。
不过,祝小珍性子这么懦弱不行,得有人护着。不然,会吃多少亏!
俞菀然凑到小侄女跟前,和俞小香一起动手理菜,还不住口夸她:“小香真能干!这么小就会帮大人做事了?”
俞小香小脸蛋被夸得红扑扑。
尽管不好意思,还是对眼前非常好看的新姑姑,有了大大的好感。用手背揉揉自己发痒的鼻头,偷看一眼她娘轻声回答。
“我会走便开始跟娘学做事啦……三姑姑,把根掐掉就行,黄叶子不要扔,可以吃!”
暗想三姑姑果然是不会做事的人。以前那个不会,现在这个还是不会。
俞菀然尬着一张脸,看小侄女把她扔掉的烂菜叶子,一片片捡回来,放进筲箕里。
黄叶子可以吃?明明烂掉了啊!吃了若是生病,会花更多钱吧?还是说俞家人习惯了这种生活,他们肠胃已炼得百毒不浸?
她以为俞家至少有点家底,看来是错觉。上一世大家勒紧裤腰带,只在供给她一个人最好的生活。
祝小珍埋头烧火,将唇角上扬的弧度,竭力往下压。
这位新回来的三姑子,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意外好相处。比上一个嘴巴像炮仗、干丁点活儿要扔给旁人那位,好多了。
果然大户人家出来的,教养不同。
不一会儿,红薯煨熟。祝小珍洗干净手,用筷子把皮剥了,放木碗里端给俞菀然。
注意到旁边俞小香不住吞口水,俞菀然毫不犹豫分了一个的一半给小侄女,另外一个送回给祝小珍。
“大嫂,你也吃点!”
穷人家的粮食异常珍贵,紧着下地的男人吃。其他女性,一般吃得很少,甚至舔锅底。祝小珍和俞小香瘦小成那样子,不是没有原因的。
家里最没地位且最容易被忽视的,就是这对母女。
祝小珍慌乱摇手:“不!三妹你自己吃,也不要给小香!”
三姑子是娇,刚回到家,煨两个红薯给三姑子吃,理所应当。但如果被婆婆和其他人知道她也敢吃,肯定闹不痛快。
何必呢,忍忍就到晚饭时间了。
俞菀然见她非但自己不吃,还去夺闺女已送到嘴里的半截红薯,无可奈何,上前拦着。
“大嫂,你不吃便不吃吧。小香跟你在外面跑两天,肯定没有吃饱休息好,让她吃点东西没事。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祝小珍过意不去,把碗端回她面前,眼睛瞪着怯生生拿着红薯不敢再吃的俞小香。
“三妹你真是的……就这么点吃的,还让给小香!孩子胃口能有多大!”
俞菀然笑笑,手背挨挨俞小香的头,两人坐一块吃红薯。俞小香悄悄靠三姑姑近了些,觉得手中红薯香甜软嫩,比以前滋味更美妙。
祝小珍周旋狭小厨房,准备晚饭,也自在许多。不觉得多出来的一个人,突兀陌生了。
“大嫂,大哥说你去邻村找人借钱了?借了多少?”
俞菀然一边吃,一边随意拉家常,想搞清楚家里到底欠了多少外债。
祝小珍忙活的双手一顿,心里直埋怨自家男人没数,这种事也讲给三姑子听。人家刚回家,不是平添心理负担吗?
但她老实人不会撒谎,嗫嚅半天,让俞菀然套问出实情。
那孙家媳妇虽是祝小珍手帕交,但及笄后各奔东西,各自嫁人,关系早疏远了。
见祝小珍求上门来,孙家媳妇述说许多为难处,最后勉强打发给祝小珍一斤糙米。野菜则是祝小珍回来路上顺便薅的。
俞菀然打开米袋子看了看,发现里面几乎是米糠皮,还有些小虫子在爬来爬去,不知道祝小珍看过没有。
她暗暗摇头,一阵恨铁不成钢。这么点东西,大嫂就不应该拿回来,还白欠个人情!
可大嫂是因为她回来,才想去借钱借米招待,完全说不出责备的话。
吃完红薯,她对祝小珍道:“大嫂,你先忙,我进屋里看看娘现在怎么样?”
估计睡醒该上茅厕了。
祝小珍连忙将湿润的两只手在围腰上使劲擦擦:“三妹,你一个人弄不动娘,我来帮忙!”
紧追其后。
却见俞菀然利落地拎了尿桶子进屋,两根条凳一摆,尿桶子放下面中间。转手抱起睁着眼睛的季春华,放凳上面,轻轻褪下她裤衩,便能自如方便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力气大得惊人,祝小珍只来得及扶了片衣角。
见大儿媳木呆呆看着闺女和自己,憨傻之情溢于言表,季春华一脸嫌弃。
“老大媳妇去忙你的,这里有然然照顾我!别待会你爹他们回来,饭没煮好,像什么话?”
不过,等一方便完,她又不好意思了。扯着嗓子喊祝小珍进来,帮忙倒臭气熏天的尿桶子。闺女那么金尊玉贵养出来的人,怎能沾手这种脏东西。
俞菀然赶紧按住她娘。
“娘,大嫂在做饭呢,你让她摸了尿桶子,又去摸饭勺?我是您亲闺女,为您倒个屎尿算什么!”
整理好季春华衣裳,把她抱回床上躺好,提起尿桶子转身便出去了。
做这种事除了臭点,以她武力很轻松。把季春华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觉得现在这个闺女简直太贴心!
目前厕所是共用的。俞菀然左手提尿桶,右手提一桶水,去那里刷洗。粪水也倒进粪池,不能浪费,以便日后沤粪浇地用。
大房苏丽刚好在菜地拔草,见她过来,埋下头装没看见。不过眼角余光,偷偷观察俞菀然举动。
俞菀然没在意她。分了家,各是一家人。
不过那块菜地她多瞄了眼。种着常见的青菜葱苗,长势喜人。以前二房应该没少出力,但现在分给长房,她家想吃根葱苗也不得了。
刷洗好桶子,直起腰,忽然听见动静。抬头一望,只见小路几辆马车辘辘驶来,停在她家篱笆院墙外。下来一群穿红着绿之人,看服饰特别眼熟。
俞菀然心里蓦地一沉。
她最不愿看到的人和事,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