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兰亭舟从翰林院下值后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东城子午长街。
墨砚将马车停好后,兰亭舟一推车门,从马车里下来。他站在那座宅�4�6前,驻足良久。此处与前次来时略有不同,门额上已经挂有匾额,上书两个大字:孟府。
兰亭舟看着那匾额,总觉得此处不该是这二字。
当小红惊慌失措地跑来说兰亭舟来了的时候,甘采儿也很惊慌失措。
两人大眼瞪小眼。
“小姐,现在怎么办?”小红很慌。
“砰!”地一声,甘采儿将房门关上,紧张地抠着手指:“先不见。”
她直觉就想逃。
“可赵管家已经把人请进府了。”小红的心也是拎起的,“要不,我让人去请孟三公子过府?”
“不行。”甘采儿坚决摇头。
她可不认为这两人碰上面会有是什么好事。随后,她深吸两口气,稳了稳慌乱的心神,又把关上的门打开了。
“还是我去吧。”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有些事还是早了早好。
于是,甘采儿在正堂见到了兰亭舟。他两人不过是两日未见,可这一再见,甘采儿却觉得恍若隔世。
其实也确实是隔世。上一次甘采儿在同一处与兰亭舟相见时,在是前世。
甘采儿落座后,兰亭舟挥手让屋内所有人都退下。不多一会,整个正堂就只剩了他与甘采儿二人。
甘采儿低垂着头,不敢拿正眼看兰亭舟。兰亭舟也什么都没问,只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来。甘采儿迟疑地接过,展开一看,“放妻书”三个字便映入眼帘。
她忽觉鼻子一酸,眼睛微微刺疼起来。一层浅浅泪光,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纸上其它的字。
虽说重生以来,她便知终有这么一天,可当这一天真到来时,心中还是密密麻麻泛着疼。
不过,虽有心疼,但也有心安。至少,对兰亭舟她再不用愧疚,对孟煜她也可不再受其威胁。
甘采儿将放妻书叠好,低低地道了声谢。
“放妻书我虽是写了,但我有一个要求。”兰亭舟淡淡开口。
甘采儿抬眸看他。
“放妻书上的日期,我是落在两个月后。所以,你得在两个月后,再拿去官府备案。”
“为何?”甘采儿一愣。这一点,她倒是没留意。不过,这一回他不着急娶沈云曦过门了?
见甘采儿目露惊异,似不情愿,兰亭舟脸色暗了一瞬。
“你是很着急与他成亲吗?”他问。
甘采儿更是怔愣,而后摇了摇头。
“没有。”
她与兰亭舟和离,从来与孟煜无关。她只是不想再耽误他,要把他还给沈云曦而已。既然他不着急娶沈云曦,那她也不用操这个心。现在和离,还是两个月后再和离,于她来说,并没什么区别。
此后,两人相对而坐,却一时无言。正在甘采儿想告退回房时,忽听兰亭舟开口。
“他昨日来家里,说你很爱他。阿采,你是真的很爱他吗?”
甘采儿闻言怔住。
她爱孟煜吗?也许在前世是的。
在前世,兰亭舟她深爱过,孟煜她也曾深爱过。可到头来,她的爱不是错付,就是被辜负。
所以,重来这一世,所有的情爱,她都不会再碰,也不敢再去奢望爱。
“我与你和离,和他无关。他对我有执念,不过是因他前世负我太多而已。”
兰亭舟点了点头,而后站起身。
“阿采,你陪我在府里逛逛吧。”
啥,他要在这里逛?让甘采觉得莫名其妙,不由疑惑地看他。
这间宅子,不过是京都城里最普通最常见的宅院,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而且又非名师手笔。这有什么可逛的?!
看懂了甘采儿眼中的不解,兰亭舟淡淡一哂:“想来,这里就该是前世的兰府吧?”
原来是这样。甘采儿不由恍然。
自两人将话说开之后,有关前世的事她也不用再瞒着他。于是,她便点了点头。
“那便走吧。”
兰亭舟率先出了厅堂。甘采儿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她也不知自己还能和他说些什么,只好沉默地跟着他,在宅院中穿行。
宅院并不大,不到半个时辰就走完了。
孟煜曾说过,他与甘采儿是历经两世,穿越了生死才又在一起,而兰亭舟不是。可此时,兰亭舟行走在这座宅院里,只觉一切都很熟悉。
哪一处该拐角,哪一处会遇上一棵树,书房外种的哪一种竹......他似乎隐隐都知晓,仿佛曾来过无数次。
小花园的一隅有个小水塘,里面养了几尾红鲤,旁边有几块奇石。兰亭舟行至此处,便停了脚步,驻足良久。
“怎么了?”甘采儿奇怪问。
“那里是何处?”兰亭舟抬了抬下巴。
甘采儿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月洞门,门里是一处庭院。庭院极小,只有巴掌大的地方,边上两间耳房。耳房也很小,若摆上床,衣柜和桌子,连转身都困难。
甘采儿的目光一瞬间黯了黯。
“那是处闲置的小院,平时堆放些杂物。”甘采儿道。
“你后来可是住在此处?”兰亭舟回首问。
“你怎么知道的?!”甘采儿大吃一惊。
兰亭舟没有回答。
刚才路过此处时,他不由自地就在这里停住。周围的一切都让他格外熟悉,像是他曾长久地,一直站在这里。
逛完宅子后,兰亭舟便告辞出府。临行前,他回头对甘采儿说:“未去官府登记和离之前,你最好就别再出门,在这里好好呆着。”
“为什么?!”甘采儿一呆,而后果然不肯。
“我不出门,采云阁要如何打理?”
“店里还有掌柜和伙计。小事他们自可做主,若有大事,让他们来宅子里寻你便是。”
“至于为什么不让你出门?最近我仕途升迁正在紧要之处,断不可受任何影响。”
“两个月后,你爱怎么出门都行。”
甘采儿心中一刺,不由抿紧了唇,终不再说什么。两个月而已,她不出门就是!
兰亭舟走了。他走出宅子后,又在宅前的匾额前站定,看了许久。
“公子,怎么了?”墨砚问。
“这两字太碍眼,需得改过来。”
啥?墨砚看了看那匾额,又看了看自家公子,一头雾水。这可是别人家的大门呢!
“回府吧。”
兰亭舟头也不回地坐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