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恒心疼洛桑,劝她回去休息,洛桑很疲惫,可让她走,她也实在不愿意。
齐钰给洛振国做检查,洛桑的情绪在冷漠和有些烦躁之间来回跳转,可细节上,也在担心和照顾洛振国。
洛桑心里矛盾又纠结。
她对父亲二字早就没了执念,她情愿洛振国同从前一样,对自己满是算计,这样,她对他的情绪也能纯粹。
可洛振国已经不复昨日春光,连身形都佝偻了起来,蓝白条纹的病服他枯瘦的身体都已经撑不起来,更别提往日一件件高定的西装。
洛振国与昨日彻底割裂,如今,他只是一个被病缠身的可怜老头。
洛振国在里面检查,洛桑坐立难安,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
顾长恒陪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顺势让洛桑靠在自己的肩膀。
“他会有事吗?”洛桑喃喃问出声。
顾长恒安慰。
“齐钰的水平你还不了解吗?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就算是真的有事,我也会找来最好的医疗团队给他治病。”
洛桑闭上眼睛,轻轻点头。
“长恒,我有些心累。”
洛桑气声大于实声。
“我知道,他是后悔了,可我没法原谅他过去做的事情,偏偏他现在又这么可怜,我觉得我像是一个罪人一样。”
今天来的那些记者,他们问的问题,说出的话,像一把尖刀刺入心头,当时不觉得痛,是因为人体的保护机制能在第一时间让人反应不过来痛感,可过了一会,冗长的痛意袭来,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啃食着她的心脉。
“桑桑,如果做了一万件错事的人,只需要做一件好事就能得到受害者的同情和原谅,那他犯错的成本实在是太低了。”
顾长恒以最冷静的语气,轻声地回答了困于她心底疑惑的问题。
这些天,顾长恒一直都在调查洛桑当年差点在工厂出事以及几年前车祸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他正好在现场,洛桑早就已经死了。
哪怕时间久远,可只要有心,证据就会在那。
许如兰对洛桑动了杀心,这一切,洛振国不是不知,而是选择无视,默认了事件的发生。
洛桑咬着唇,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顾长恒握紧她的手,头靠着她的额头。
“桑桑,我认真想了想,他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合再忙碌订婚宴的事情了,不如,全由顾家来办,让他在医院里治疗养病,怎么样?”
“好。”
两人商量好后,齐钰已经给洛振国做完检查了。
“样本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出结果,到时候再沟通详细的治疗方案。”齐钰边说着,边把手上的塑胶手套扔进医用垃圾桶里。
“齐医生,麻烦你了。”洛桑道。
齐钰环视四周,目光追寻着什么,可一直都没有寻到自己期待的身影,瞳孔微微涣散,失落掩在了薄薄的镜片后面。
“公司还有别的事,秋爽就先走了。”洛桑好意解答。
“好,我知道了。”齐钰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齐钰着急做完手上的工作,奔赴一场不确定的约会。
洛桑问顾长恒。
“你觉得秋爽今晚会去吗?”
顾长恒摇头。
“不知道,不过,如果今晚无事发生,以后,就更无事发生了。”
齐钰是一个理智胜过感性的人。
他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时限,也是他为自己最后争取的时间,秋爽是摸不着的一缕风,齐钰把自由给她,自己站在一个路口,给风选择的机会是否要吹过他。
如果风不愿,他便不再求风。
麻药已经过去,洛振国悠悠转醒。
他现在已经不怎么咳嗽了,醒来后,也觉得自己身上有劲了。
“桑桑,爸已经没事了,我可以回去继续准备你的订婚宴了。”洛振国面带笑意,似乎能为洛桑准备一场订婚宴就是天大幸福和能让自己满足的事情。
洛桑冷静地通知他。
“不用了。”
不……不用了?
洛振国微怔,脸上的表情僵住,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抽了抽嘴角,牵强地笑了笑,局促地搓了搓手指,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颤抖的沙哑。
“这个不用了,是……什么意思?”
他紧张地看着洛桑,却又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洛振国想要知道答案,又害怕这个答案自己没办法接受,手掌不经意地贴在了胸口的位置上。
以前的洛振国大概从来都不会料到,竟然有一天,自己会因为洛桑而心痛。
“我想了想,订婚宴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处理吧,办理宴会而已,之前我也有经验。”
洛振国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订婚宴不是寻常的小宴会,意义不一样的。”
洛桑点头,认可他的话。
“我知道。”
洛振国大脑空白,紧张地舔了舔唇。
“这件事情应该做父母的来啊。”
“我妈已经不在了。”
洛桑平静地回答。
洛振国脸色越发难看。
他听懂了洛桑的潜在台词,在她心里,早就没有自己这个爹的地位了。
冷不丁地,洛振国红了眼。
他还想为自己争取什么。
“桑桑,我知道。爸爸知道错了,之前,之前是我不对,可人总该有悔过的时候和机会,为你置办嫁妆和婚礼,是你妈妈一直心心念念的,应该由我来完成才是……”
洛振国双目通红,苍白的解释中,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下。
洛桑眨了眨眼,递上纸巾。
“妈妈的心愿,我来完成就好。”
洛桑一句话,彻底冲碎了洛振国的期待,如无形的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用最冰冷的语气审判,告诉他,他做错的事情永远得不来一句原谅。
“安心治病吧,我会请最好的医生帮你调理身体。”
留下这句话,洛桑接到一通电话,先一步走出病房。
洛振国木讷地坐在床上,眼神呆滞,嘴里不知在呢喃着什么。
顾长恒双手插兜,立在床前。
“有人把你病了的事情告诉了媒体,媒体聚焦在她身上,强行安上了不孝的罪名,你要真的为她好,就好好治病,等状态好些了,亲自向媒体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