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江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一点皮肉伤,不要紧。”
“那就好。”
阮万钧颔首,“你这一趟辛苦了,看你脸色不怎么好,快些去休息吧,之后几日琐事不必你操劳,缓缓。”
“是。”
阮江月起身拱手,惯性地与阮万钧行了个礼,后退到门边,转身离开了。
她走后片刻,李冲大步流星走进来,满脸堆笑,下巴上的胡须都因笑容而不断抖动,“少将军真是太能干了,那可是一百万两!”
今夜他负责关口城楼守卫,自然也是他接了阮江月那队人进关。
几十口沉甸甸的大箱子被送到了廖自鸣手上。
他也跟随前去看了。
箱子打开那白花花的一片简直晃眼。
李冲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堆起来差不多是一座银山了。
他哈哈大笑,“这些大靖人可真够舍得的……这下咱们起码有两三个月不必为了营中军费发愁了!”
这一百万两,加上先前阮江月劫来的生辰纲等,以及廖自鸣想办法和周边富商筹到的,足有一百七八十万两之多。
他转向阮万钧:“咱们可以把先前欠着士兵们的月饷发一发了,眼下快过年,士兵拿到月饷定然高兴,也有助于团结士气。”
阮万钧“嗯”了一声,兴致不太高,眉毛还微微拧着。
李冲狐疑:“大将军为何不高兴?”
“为何?”
阮万钧眉心紧拧:“大靖人这么轻易就拿了一百万两出来。
而我们,朝廷分发的军费、她去劫生辰纲和贪官、我又拉下老脸想尽办法,也不过才凑了不足八十万两。
如何高兴?”
李冲微怔,面上欢愉很快消失无踪,浓眉紧皱,脸色阴沉。
大靖人能轻易拿出一百万两,是他们手上有,甚至银钱十分宽裕,所以随手就拿了。
而南陈……青阳关从未见过一次一百万两的军费。
前面几年一次二三十万两、一年四五次是有的。
最近这两年都是拖欠军费。
今年更是只有年初一次二十万两,之后一直拖欠到年底。
军械难更新,军衣补丁摞补丁。
军马也没办法买,只能勉强用着以前的。
饮食也可以说得上十分拮据,只能勉强吃饱,军中常备药材也是不足,日子过的可谓捉襟见肘。
全靠着阮万钧掌兵多年的,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依然能让整个北境防线维持稳定。
今年大靖人过江叩关。
隆冬下雪,寒症、冻伤在营中蔓延。
阮万钧上了那么多封催请军费的折子全部石沉大海。
这就是南陈、是他们军中现状。
吃不饱穿不暖没有好的军械军马,强敌就在关外虎视眈眈,如何高兴?
*
阮江月一离开阮万钧处就转头回了自己的院落。
李云泽还没回来。
阮星澜那间厢房一片灰暗。
阮江月那间正屋亮着灯火,还有一道修长身影打在窗上。
阮江月大步上前。
要抬手推门时,门从里面打开,阮星澜站在门内,让开了门口:“进来吧。”
“嗯。”
阮江月点点头,跨进屋中,热意扑面而来,还有饭菜香气。
就她前去禀报阮万钧的这会儿,屋中已经烧好炭,饭菜也送到,连着碗筷好好地摆在桌上来了。
阮星澜转身洗了温热的毛巾递给她。
阮江月接下,捏住毛巾:“到底——”
“不急,先吃饭,吃好了我与你细说。”
“……”
阮江月只得按捺心情,草草将手和脸擦了擦,到桌边坐下。
她心里惦念着事情,虽是有些饿了,却实在提不起食欲,胡乱吃了一点,叫来外面的卫兵带走碗筷。
她重新坐回圆凳上,满眼焦急询问的看着阮星澜:“怎么回事?”
先前茫然且复杂,情绪明显不好的阮星澜,此时反倒又恢复了淡定从容。
他浅笑道:“看把你急的,眨一眨眼吧,别将眼皮撑累了。”
“废话少说!”被吊了许久的阮江月没好气,“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想起什么了?快告诉我!”
“嗯。”
阮星澜点点头,沉吟着开口:“我去看药材的时候,有一味素尘草,后来魏行渊到了……”
他将魏行渊与自己说的话,以及后来杂乱记忆稍作整理,后都缓缓告诉了阮江月。
阮江月起初错愕。
后来越听,神色越是古怪,越是凝重。
等他说完“我可能原本是个南陈将领”后,阮江月唇瓣紧紧抿住,眼底晃动着几分难以置信。
心中也有个念头猝不及防就冲了起来。
她脱口而出:“你是永安王吗?”
“我不知道。”
阮星澜目露复杂:“我并没有完全想起来,只是从想到的细碎枝节之中推演了一二,确定自己十年前是南陈将领。”
阮江月抿唇片刻,低低出声:“如果你曾是十年前的南陈将领……那个时候在这北境防线和大靖人厮杀,是将领,还有你的容貌。
满足这些条件的人只有永安王。”
阮星澜沉默无言。
阮江月继续说:“你在南陈京都帮我和离的时候,对南陈律法可谓烂熟于心,你了解南陈许多事情。
面见帝后你丝毫不怯场,应对他们、温家、沈府你都泰然自若,得心应手。
你——你就是永安王,你一定是!”
阮江月漆黑的眸子越来越亮,光华灼灼似着了火,兴奋的难以抑制:“你就是永安王,你绝对是!”
她冲动地扑上前紧紧将他抱紧,万分欢喜:“你竟是永安王!”
阮星澜轻轻环着她,眉心却拧着。
阮江月看不到他眼神复杂,带着几分莫名的凉意。
只是这时的阮江月很开心。
他不愿让她败了兴致,垂眸再抬眼之时,那些凉意已经散去。
阮星澜轻拍着阮江月的肩背,笑音还是往常的温度:“扑过来的这么莽撞,今日在大靖军中被甲兵震的酸疼的骨头不难受?”
阮江月咕哝:“那有什么可难受的?”
其实今日过甲阵她吃了不少苦头,身上不少地方酸疼不适。
她撞进阮星澜怀中时的确有些猛了,肩膀和手臂也的确有些不舒服。
只是相比他是永安王这件事情,身体那点不舒服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