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秦璎以为她会失眠。
谁知她倚靠在床头,借着灯光翻看抄写的笔记时,眼皮像是坠了沉重的石头。
手中还拿着笔记,分明感觉自己还睁着眼睛,神志却逐渐不受控制,坠入了一团醒不来的迷梦。
等她再回神,发现自己站在一间白房子里。
好像醉酒一般的晕眩,她在白色光晕中站立不稳。
周围一片死寂,秦璎只能听见自己的怦怦心跳。
她低头,发现身上穿着一条白底红花的小纱裙,脖子上还挂着口水兜。
脑袋不受控,在这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的空阔房间四处看。
跌跌撞撞在一体的墙壁上摸索,发出细声细气的啼哭。
“门在哪?放我出去。”
秦璎的意识更加朦胧,但那种从记忆深处翻出来的恐惧,如一张大网将她缠绕。
她不记得在这间什么都没有的白房子里关了多久。
一天,两天,或者更久。
不停有声音催促她,去打开门,握住门把手。
秦璎抱着头蜷缩在墙角,沉默对抗这种操控。
那声音还说了些什么,秦璎听不见了。
在滋滋啦啦仿佛接触不良的杂音中,一个小孩的尸体诡异出现在秦璎脚尖前。
温温热的鲜血,淹没了她的脚指头。
摔得软塌塌的小孩,溃散瞳孔静静看着秦璎。
右眼双瞳晃动了两下,像在和她说:你好初次见面,再见。
秦璎觉得她似乎是惨叫了,但具体的不太记得。
只是意识到,那似乎就是传闻中的死亡。
她也会死吗?
秦璎不知道,她动了动被血染红的脚趾,瞪着眼睛,冰凉眼泪流了满脸。
白房子在摇晃。
有很多人惊喜地欢呼——实验体打开了门。
“啊!”
秦璎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从噩梦中惊醒。
光透过白色亚麻布窗帘,照在她雪白的脚踝上。
如凶杀现场尸体般仰躺在床上的秦璎,静静盯着天花板上一小点霉斑。
她缓了一阵才费劲挪动了一下,在被子上蜷缩成一小团。
“上神。”
一个有些迟疑的声音响起,身上还裹着一股肥皂味。
秦璎嘴唇翕动,一时竟没认出这声音是谁。
直到超出正常人体温的手掌,迟疑按在她的肩头把她扶起,拂开被汗黏在脸颊边的发丝。
脑中才恍恍惚惚记起,哦,家里还有别人。
是韩烈。
秦璎不记得她是怎么被抱坐起来的。
再回神,肩上搭了一条毛巾,手里捧着杯热水。
水杯里沉浮着半株瑶草,经过热水浸泡瑶草浓香弥漫屋中。
这种香味很提神,秦璎豁然从恍惚状态中清醒。
韩烈半跪在她面前,边缘铁灰的眸子仔细观察着她苍白的脸上。
见她双瞳聚焦,韩烈一喜,轻轻托了一下她的手背。
示意她喝下杯中瑶草水。
秦璎垂眼,盯着杯中沉浮的半株瑶草沉默片刻后,一股脑把温热微烫的水灌进喉咙。
“您梦魇了?”
面对韩烈的问话,秦璎微侧头没有回答,
韩烈又道:“对不起,我擅动了瑶草。”
请罪之话还没说完,秦璎的手按在他的肩上。
“我知道。”秦璎声音沙哑,“我很高兴你在。”
她坐直,肩头毛巾滑下,满嘴都是瑶草的甜香。
“您躺一会吧。”韩烈手忙脚乱,想按住秦璎的肩膀别让她起身。
但手指触到她肩头前又停下,如此显得格外笨拙与慌乱。
他穿着黑风衣,脸上的最后一块烧伤斑块已经淡得快要看不见。
他正肉眼可见的恢复智商,等到溅到他身上的狰药剂失效,他应该又会变成一个小花生人,回到箱中世界。
秦璎轻呼出一口气,道:“给我倒一杯牛奶。”
她逼着自己站起来,走出房门时险些踩到了门前的小狗旺财。
旺财蹲坐在秦璎房门前的地垫上,看见她没事松口气,一甩屁股跑开。
除了旺财,门前垫子上还蹲着白鹿夫诸和毛茸茸的兽犼们。
它们和韩烈一样,隔着门守了秦璎一夜。
楼下若隐若现传来粥米香,秦璎心一软。
弯下腰一捧,把夫诸并着百十号兽犼全拢了兜在背心下摆。
能隔着衣服感觉到它们在衣服兜里蠕动。
秦璎手指抚摸过它们软乎乎的毛发。
突然,楼下厨房传来锅盖哐当哐当的声音,水溢出锅沿滴在燃气灶锅架上,发出滋啦响声。
护在秦璎身后的韩烈神情一变。
他在灶上煮了粥。
韩烈牢记秦璎说过的,燃气灶被浇灭了很危险,又惦记着现在状况不佳的秦璎。
仓皇了一瞬后,道:“失礼了。”
言罢,他将秦璎一把打横抱起,风一般跑下楼放到了厅沙发上。
然后火急火燎去去关火。
秦璎兜着一衣服的小动物,体验了一把人肉过山车。
等她坐到沙发上一低头,红毛小狗们瞪着百十来双小芝麻眼,一样懵逼的看着秦璎。
见状,她失笑。
迷梦中的疑惑和恐惧,退了下去。
她向后一倒靠在沙发靠背上。
红毛小狗兽犼和夫诸把她当成小山爬。
最识时务的夫诸,站在秦璎的肩膀上,用白玉似的鹿角蹭了蹭她的下巴。
“好了,你们看电视吧。”
秦璎扯来一个靠垫,这靠垫现在已经是兽犼们的观影台。
靠垫一放倒,兽犼和夫诸就朝垫子上集中,排排坐等着看猫和老鼠。
祸斗旺财拖着它的小狗妈妈布偶,跳到了秦璎腿旁。
它用爪子把它的阿贝贝朝秦璎推过来一点,看样子是要借她抱抱。
秦璎手一张,把祸斗旺财连带布偶一起放在了膝盖上。
“我爱你们。”
秦璎并不吝啬说出内心的感受。
被她挤在胸前的白花点小狗爪子扑腾,翻着白眼一副很受不了的样子。
唯独尾巴越摇越快。
韩烈手里捧着清粥和一杯牛奶,面红耳赤徘徊在餐桌旁。
半晌眼神闪躲,把东西放在茶几上。
在秦璎道谢前,他急道:“我去为您准备洗漱的牙具。”
他说罢转身就走,脚却被陡然变长的裤脚一绊。
他极速缩小,整个被衣服掩埋。
甩着狮似的尾巴,小小一只坐在衣服上。
溅到他身上的狰药剂,效用耗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