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天快亮时,沈南枝的药总算熬好了。
她小心翼翼从怀里取出带着体温的特制小血瓶,颤抖着将一滴血滴入药汁里。
而后,端着这碗以血作引的汤药来到了平安雅居。
床榻之上,宋文璟不时传出几声虚弱的咳嗽声。
沈南枝皱了皱眉,强压下内心的不适,努力端出一副贤良温婉的样子,坐在了床沿上。
一碗药喂下去,沈南枝只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等得几乎要失去耐心时,宋文璟紧闭的双眼终于微微睁开了一条缝。
他的目光有些涣散,但在看到沈南枝的那一刻,明显亮了下,眼中满是柔情与感激。
沈南枝趁机轻轻握住宋文璟的手,轻笑出声。
“璟郎,人家连夜为你煎的新药。谢天谢地,你果然醒了。”
正浓情蜜意时,刚好被进门查看的林氏看在眼里。
看到宝贝儿子转醒,沈南枝对他也算用心,心中的偏见和敌意也随之消散不少。
沈南枝知道——自己这富贵命,暂时是续上了。
至于宋文璟的病,她比谁都清楚,自己根本治不了。
他的命,只能暂时吊着,直到哪一天彻底吊不住了为止。
之前,她对宋文璟多少还存着一丝愧疚。
如今经历了在忠信侯府的一切,她早就视他为累赘,为耻辱!为恶魔,为地狱!
她做梦都想甩掉他,离开他,远离他!
可现实却是:她不得不讨好他,伺候他,救他,靠他!
这样分裂的日子,几乎要将她逼疯!
但这只是她的事,与侯府其他人无关。
此刻,秋水阁中的宋明柔,心情就很不错。
自兄长大婚那日攀上二皇子后,林氏和尚书府为了她的正妻之位,可谓费尽苦心。
眼见着火候差不多了,她整日在秋水阁里望穿秋水。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来了二皇子来忠信侯府下聘书的大日子。
这天,整个侯府都洋溢着喜庆,连空气都仿佛带着甜意。
为了稳住二皇子,忠信侯更是用贵重药材吊起精神头儿,强撑着和林氏一起在正厅候着。
一听到通报,马上强颜欢笑地迎到大门前。
二皇子从轿撵中缓缓走出,见到忠信侯深深鞠了一躬。
接着,将手中的聘书高高举起,递了上来。
忠信侯接过聘书,打开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二皇子与侯府千金的婚期以及各项礼仪事宜。
一颗悬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当沉甸甸的聘书落到宋明柔手中的那一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尤其是看到上面写着“娶为正妻”四个大字时,眼泪差点就夺眶而出。
这一天,她终于盼来了!
她不仅如愿嫁给了心上人,还成为了最有前途的二皇子正妻。
要知道,当今圣上的子嗣并不多。
大皇子虽暂为太子,但两年前中毒后便一直病怏怏的,听说圣上早就动了易储之心。
而二皇子有勇有谋,野心勃勃,在朝中也有不少支持者,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至于三皇子,虽然聪颖,但母妃出身低微,几乎不在考虑之列。
而四皇子尚且年幼无知,更是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这样一来,宋明柔的这个正妻之位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说不定哪天,她就能成为那万人之上的太子妃,甚至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而那个被她兄长休弃的沈青青,不过是个二嫁妇罢了,迟早会被废黜出局,再也无法与她争锋。
想到这些,宋明柔激动得夜不能寐,好几天都合不拢眼。
可她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明明看起来一步之遥,可偏偏穷其一生也走不到!
……
太子府,幽兰殿。
悠悠转醒的沈青青想起昨晚萧瑾年为自己挺身而出的种种,心中仍不免有些动容。
虽然他总是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脸,但一码归一码。
该表示的,还是得表示的!
打定主意后,沈青青叫来了木香,让她去集市买来许多新鲜的柿子。
深秋,正是柿子成熟的季节,做柿饼最是适宜。
沈青青忙碌了整整一上午,终于做出了一碟软糯香甜的柿饼。
望着金黄诱人的小饼,沈青青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因着对外一直称病,因此萧瑾年在府里的日子,大部分都是在书房度过的。
沈青青忐忑不安地来到书房门口,在原地踌躇了半天,这才敲了敲门。
里头似乎没有听见,她刚想推门而入,就听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
竟像是瓷瓶互相碰撞的响声。
这大中午的,萧瑾年不会是在偷偷配药吧?
难道自己真看走了眼?他果然是讳疾忌医!
想到这一层,沈青青立马心头一紧——是药三分毒!这可不能乱配的!
心中一急,也顾不得许多,不等萧瑾年的回应,当即推门而入。
门扉“吱呀”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刺耳。
书房内,萧瑾年独自一人坐在案前,午后的阳光轻轻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扁扁的。
他可能怎么都没料到,竟有人敢擅自闯进来。
几乎是本能地厉声喝道:“放肆!”
声音虽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然而,当萧瑾年抬头看清来人是沈青青后,他的神色瞬间收敛了几分,原本紧绷的面容也稍微缓和了些。
只是眉心不自觉隆起,一双深邃的眸子在温暖的阳光下,更显得深不可测。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仿佛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然而,沈青青却仿若未闻。
她快步上前,目光落在萧瑾年的脸上。
只见他满脸酡红,一双眼睛也显得有些迷离。
左手边放着一壶已经空了大半的酒壶,右手则握着一只精致的酒杯,里面还残留着些许殷红的酒液。
他正在自斟自酌,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
沈青青也不知道他这是从天黑喝到现在,还是从天亮就已经开始喝。
身为医者,沈青青可太明白喝酒伤身的道理。
尤其是这种躲在书房一个人喝闷酒,更是要不得。
何况,萧瑾年本就有旧疾,虽说他自己一直嚷嚷自己没病,但整个大梁谁人不知,他是个病秧子!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真的没病,这万一喝出什么病,可怎么办?
自己可是肩负着照顾他身子的重任呀!
念及此,沈青青只觉脑袋里乱成一锅粥,也顾不得礼数,直接放下手中的食盒。
一把拉住萧瑾年的衣袖,满脸认真且坚定地说道:“不许喝了!”
第一次见沈青青对自己强势,萧瑾年面色微微一怔。
旋即,语气竟微不可察地缓和了些许,瓮声瓮气道:“不必管我。”
沈青青又是一愣。
这……怎么又委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