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冷,是假的,房子漏风,墙壁又薄,即使炕头烧着,晚上还是冷的打哆嗦。
不仅王家一家人冷,村里挨家挨户都这样,也因为冷,一到冬天就会冻死几个人。
粮食也至关重要,冬天山里的雪一人多高,根本找不到吃食,为了一家人安心过冬,王依依不得不买。
今天买东西的时候,王依依也抽空去了一趟牙行,问了情况,租店铺,一个月租金三两左右。
她现在还有十五两银子,王依依打算花九两,先租三个月,也还剩六两。
剩下的六两,规整店铺也够了,不然今天,也不会买这么多东西。
“大哥,我想等冬季过了,做个营生。”王依依小声说自己想法。
“你还没完了,还想营生,姑娘家在外面抛头露面,像话嘛?”大哥更气了,声音也大了几分。
得亏王依依是姑娘,要是换成两个弟弟,大哥早上去揍人了。
家里一年收成,交了人头税后,不仅一分存不住,还要倒借银子给人头税,这五两,怎么可能赚的回来。
赚不回来就算了,王依依还想做营生,从没见过哪个姑娘做营生,王依依想当那个刺头,大哥不气才怪。
“你们跟我一起去不就好了,我教你们怎么做,我不露面就行。”王依依再次说出心里的想法。
这个年代对女人,有诸多条款,不然就不会有《女训》、《女诫》等,也不会有所谓的三纲五常。
王依依说完,大哥一口气堵在心里:“还想着做营生,回去你就等着阿娘抽你。”
愤愤说完,大哥没了法子,买都买了,退回去也可惜,家里也的确需要这些东西。
可照这个花银子速度,家里四个汉子干一辈子活,也填不平这笔帐,大哥愁的支着头。
两个弟弟见哥哥发脾气,坐在板车里,大气不敢出,怕大哥转移怒火。
牛车赶了一个时辰,把四人放在山脚下,卸好东西后,王依依给了八文钱,车夫也气接过,驾着牛车原路返回。
地上还有一堆东西,大哥把重货,分成三份,让他跟两个弟弟背,剩下的棉花,则是让王依依背的。
走到天擦黑,几个人才在山顶,看见村子。
快到村口时,走在最前面的三哥停了下来,把背篓放在地上,另外两个哥哥,也相继把东西放下。
王依依有几分疑惑,还是跟他们一样,把东西也放了下来。
休息了一刻钟,几个哥哥都还没有要走的打算,王依依坐不住:“走呀!回去了。”
“等等,等天黑。”二哥不紧不慢的回复。
王依依听来,又蹲回到地上坐着。
家里穷,还借了别人银子,自己还是寡妇,在这种情况下,背一堆东西回去,被人见着,是不太好,对她声誉有影响。
想通,王依依也明白过来。
难怪上次家里人,买东西回来,也是天黑透才回家,估计也是担心自己声誉。
直到天彻底黑下来,村庄里的人家,也渐渐熄了火把,四个人才背着东西,往村里走。
满山遍野的雪,雪还具有反光效果,即使天黑了,也能看清路,也能看清几个人,都背着东西。
走到陈大娘家门口时,陈大娘端着一盆洗脚水,正往屋外倒,倒完就看见王家几个小子,跟他们家姑娘。
陈大娘放下盆子,冲几个人喊:“王狗剩,你们去哪儿了?”
王狗剩,是大哥的名字,村里秉承贱名好养活,给汉子取的名字,都很接地气。
大哥名叫王狗剩,二哥叫王铁蛋,三哥叫王狗蛋。
至于王依依,因为是姑娘,叫大丫、二丫始终低人一头,阿父又不识字,纠结了半个月,都没给王依依取个好名字。
最后被逼急了,阿父用十个鸡蛋、两碗米,到外村找了个书生,让书生帮忙取名字,这才叫的王依依。
大哥被叫住,洪亮的回话:“陈大娘,背的柴火,担心柴火不够用,又去找了一些。”
说着,就加快了回家的步伐,怕吸引来其他人。
王家几个孩子走远,陈大娘一边回屋一边嘀咕:“这冷的天,也不怕冻,还是年轻好。”
陈大娘嘀嘀咕咕的关门,陈大叔听了,也觉得奇怪,多嘴问了一句:“谁家呀?柴火还没备够?”
“王家的,狗剩他们几兄妹。”
“他们家不是备了一院子柴嘛?就是十二时辰的烧,应当够用了。”陈大叔不解问话,说完掀开旁边的被子,等陈大娘上炕。
“我哪知道,管他们呢!”陈大娘一边说,一边上炕。
老两口的交谈,王家几兄妹不知道,几个人碰到陈大娘,怕又碰上其他人,加快了脚步,一刻钟不到,就到了家里。
家里阿父阿母已经做好饭菜,正放在灶头上热着,见孩子回来,阿母去了厨房加柴热饭菜。
她刚点火,几个孩子也背着东西进来,互相卸背篓。
昨夜出发前,阿母给了老大一百五十文,主要担心的就是王依依,怕她乱买东西,毕竟易参家境好,王依依嫁过去半年,多半不会节约。
可那一百多文,也买不回来四背篓东西。
只见背篓里,有陶罐、稻谷、棉花、麦子、布料和盐,阿母见了,就知道王依依,又拿银子出来买东西了。
“你这孩子,怎的就听不进去话!这么多东西,都是银子……”阿母说着,气得拍了几下大腿,恨铁不成钢的指责。
王依依站在一边,心里不觉得自己有错,表面上,还是装出害怕的模样,畏畏缩缩的站着不动。
怕阿母气出毛病,大哥跟二哥,一人扶阿母一只手臂,二哥劝慰道:“阿娘,大哥说过她了,你别气,气坏了身体。”
阿母听了,一阵摇头,连叹了几口气,重新回灶台热饭。
几个汉子把谷物,搬到地窖里,王依依跑了两趟,把棉花跟布料,放到父母炕头上。
第二天一早,掀开被子,脚放在炕边,还没用力,就感觉大腿抽着疼,是肌肉损伤造成的疼痛。
适应了好一会儿,王依依才顺利下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拿了一根柳枝,放在嘴里嚼。
这个时候没牙刷,洁牙都是用的柳枝。
嚼完后,漱了口,才去厨房端饭菜,摆碗筷。
三个哥哥,走路还正常,不像王依依,稍微抬个腿,都痛的咬牙,看着有几分滑稽。
吃完饭,王依依又把雪里,冻得发硬的两板猪油,拿到厨房里解冻,准备拿来熬猪油。
家里人见她又开始折腾,谁也没说道几句。
自从王依依做饭后,时不时,会有不正常表现,每次都还弄出好吃的饭菜,时间久了,也就没人说了。
猪油解冻后,王依依又切成小块,扔进锅里,倒了半盆水进去,开始加柴烧火。
熬猪油很简单,把猪油放在锅里烧,等它化开就行。
等到油渣开始变黄,熬出来的油越来越多,王依依才把油,盛起来装进陶罐里,两只猪的猪板油,装了两陶罐。
两陶罐油放一边晾着,王依依装了一碗油渣出来,端着进了阿父阿母房间。
“阿娘,阿爹,尝尝。”王依依献宝似的递给阿母。
板油的用途,在农家就是炒菜时,割一小块用来炒,因为全是油,炒了过后没剩多少料,也跟猪下水一样,并不受欢迎。
阿父阿母,见王依依端过来焦黄的东西,就知道那是油渣。
在王依依期盼的目光下,一人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嚼,很脆,但是吃不了太多,会腻。
“好吃。”阿母一边嚼一边点头。
“香,还脆,不错。”阿父也认同的夸奖。
王依依听了,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又让阿父阿母一人拿了两块,才端着去三个哥哥房间。
三个哥哥反应冷淡许多,毕竟油渣这东西,猫冬的时候都能吃,并不觉得稀奇。
中午王依依用熬出来的油渣,炒了白菜跟萝卜,又用油渣烧了一锅白菜汤。
因为猪油是熬过的,比直接把板油放在锅里煸,炒出来的菜,味道要香很多。
直到吃饭,一家人才认真的夸王依依。
趁着这股劲,王依依也提了自己的想法:“阿爹阿娘,我开家馆子,卖吃食如何?”
三个哥哥听过一次,没太在意,两老第一次听,王依依话刚落,两人脸色凝重了不少。
“依依,你是姑娘,不是男人。”阿父开口不赞同。
“从未有女人抛头露面行商,你安心在家呆着就成。”阿母也不赞同的拒绝。
两人拒绝的话,都在王依依意料之中的。
积雪要四月初融化,四月中才能出山,现在才十一月中,时间还早,王依依也不着急让他们同意,她慢慢磨,总能让家里同意。
“咱家人多,迟早都要找事情做的,也不能一直这么过。”王依依缓慢开口。
家里的条件,是两老心里的痛点,因为穷,三个儿子都已及冠,还娶不起媳妇。
王依依话落,两老面色,忧伤了几分。
王依依见了,只能给两老,一人夹了一筷子菜,继续说:“阿爹阿娘,你们担心的话,让哥哥陪我一起。”
阿父阿母听了,心情并未变好,吃完后,把碗筷一放,直接回了房间。
王依依见了,又把鬼精灵怪的三哥,叫到一边:“三哥,你去让阿娘,用昨天买回来的布料做被子,到时分你一个。”
三哥听王依依说,分一床新棉被给自己,瞬间乐开了花,丝毫没怀疑,转身往阿父阿母房间跑。
没一会儿,响起阿父骂三哥的声音,说他败家,浪费,有了物件就想用,一点都不会节约等等。
王依依在厨房里,已经拿了五根猪排骨,放在一边解冻,打算晚上用来烧魔芋吃。
听着阿父叫骂声,王依依全当听不见,这段时间她做的这些事,家里人表面同意了,实际上是不满意,其中最盛的就是父母,把她做的事当作过家家打发时间,如今阿父阿母在气头上,现在过去说事,少不了要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