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病房外等了整整一夜，翌日早晨六点整，护士从里面出来轻声道，“她醒了，叫柳总和张秘书进去。”
柳明谦和张源秀互看一眼，两人整理好西装进入病房内，入眼见女人虚弱的模样，斜倚在床头，眉头微皱。
“凉吟你感觉怎么样？”柳明谦坐在病床边，示意张源秀倒水。
“这件事报警了吗，有没有惊动记者。”她睁开眼睛来，轻声问道。
“没有。”
“收购Winter酒店的事…”
“确认了，正在进行。”
“预约见面同灿基金的行程…”
“帮您改时间了。”
她松了一口气，“那我大概多久能正常走路。”
“医生说两个月。”张源秀把水递给她。
魏凉吟接过，强制平衡怒火与不甘，右手颤抖着握紧这杯水，终是抬手将其扔往旁边墙上，气得情绪失控。张源秀吓得差点哆嗦跪地，“怎么了…太烫了吗…”
“你先出去吧，不关你的事。”柳明谦拍他肩膀轻声说到。
魏凉吟掀开被子看膝盖上渗出的血，回忆那幕场景思绪跌到黑暗冰点，仍记得三年前祭拜付璇，刚从墓地出来就被一辆法拉利撞倒在地，手里的黑伞和红色轿跑相得益彰，那人也曾拿着一幅银白色高尔夫球杆。
挑衅，威胁，她摇头，问她还记得自己是谁吗？没必要记得，死人怎能留下姓名。
柳明谦见状开门出去，招呼曲亦瑶过来，“你进去看她吧，小心点。”
“嗯……”
曲亦瑶开门进病房，从其沉默的侧脸感受到无尽的孤独和戾气，安静像是最危险的杀戮，她缓步走前去坐在病床边，轻抚其酥冷的关节，“吟吟？我在这儿。”
魏凉吟点头，侧眸看着她，见其身体亦伤痕累累，忆起半昏迷时这人匍匐在身上保护着她，蓦然微笑，“你感觉怎么样，医生说有大碍吗？”
她摇头，“没有，我还能怎么样，说休息几天就可以自由活动了，我感觉我现在就可以！”话刚说完，感到背后一阵疼痛，这打脸也太快了，“看来还是要养几天！”
“你说的对，我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公开，不让你曝光在公众视野里才是对你最好的保护。”她抚摸曲亦瑶腹部的伤，略有自责。
“所以是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吗？他原来是冲着你来的？”曲亦瑶问道。
“严清，你还有印象吗。”
“……有，那时候曝光我们丑闻的记者，原来是他！”曲亦瑶思索着，当时闹得那么大，严清后来日子肯定相当不好过，“因为他儿子被名校劝退了所以找你报仇……？”
魏凉吟没回答，眨眨眼，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这人真相，该不会又要拿虚妄的道德主义来和她辩论，“不止是这样，他儿子抑郁自杀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曲亦瑶目瞪口呆，她眼看着魏凉吟拿起新手机在和电话那边交流，似乎在吩咐手底下的人尽快把严清揪出来。
她挂断电话后无比清明的看着曲亦瑶，“你如果要说什么正义那大可不必，fa律是工具，我可以选择用它或者不用。”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次会杀了他吗。”曲亦瑶说这句话时心都在颤抖，她觉得好迷幻。
“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我只是给他指一条路而已，人分三六九等，但生命本身不分贵贱。”
曲亦瑶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她把所有工作都推了在医院里寸步不离的照顾她，虽然好几个护士全都像伺候皇太女似的守在病房外，每次看见她开视频会议或者和公司的人交流什么，她仿如在听天书。其实她家小姐姐脾气真的很差，这也能理解，手底下管着那么多人不可能每一个都完美达到她的要求。这天策划部和投资部的人又挨了训，曲亦瑶进来时还心颤颤的，她刚准备了一份无辣椒版的麻婆豆腐，记得小姐姐爱吃这种。
“吟吟，休息一会儿吗？”
“好，你陪我。”
两人于是相依偎在病床上，曲亦瑶搂着她，终是问出心里的一些疑问，“宝贝，你为什么唯独对我那么耐心那么好…回想起来觉得你特别迁就和宠我…”
魏凉吟伸手抚摸其脸颊，“因为真心喜欢你啊，不希望你像其他人一样离开我。”她说这话时最先想到的人是小雅，“遥不可及，感受不到我的心，给再多物质都没用，有心的人都会离开。”
“原来你也懂啊，但是我现在觉得你特别好，而且是只对我一个人这么好。”曲亦瑶搂紧她亲吻，再次发誓，“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愿做你爱的囚徒，做你最忠实的家人。”
“喜欢听你这样说。”
两人正忸怩着，病房外有人叩门，祁幼薇的声音传来，“魏凉吟你这个坏女人！我才刚离开几天你就倒了？”
曲亦瑶叹气，起去给她开门，祁幼薇进来时带着一阵清凉的夏风，她十足担忧且心疼，坐在床边以一副质问语气道，“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又要瘸两个月？”
“别说这么难听行吗，两周就能下地走路了，虽然需要被人扶着。”她看祁幼薇头发换回了黑色，觉得好笑，“你就那么不乐意跟我一个发色？”
“当然不乐意了，你愿意被那群粉丝当面喊祁魏无穷双金赛高吗。”
“当然不乐意了，我要和我家小可爱在一起。”她贴在曲亦瑶身上，尝了一口人家亲手做的豆腐，夸赞道，“真好吃。”
“哈哈，又发现你喜欢的一道菜。”
“哎，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你们秀得想谈恋爱。”祁幼薇想到这些年一直陪跑的连约英，顿时觉得不可能。了解一番情况后发现没有上次那么严重，祁幼薇松了一口气，她抬手看时间，“你无大碍就好，我先不打扰了你们继续腻歪吧，以后再来看你。”
“前辈慢走不送哦～”曲亦瑶在后面说着，看着旁边祁幼薇送来的百合，小声埋汰着，“我家小姐姐不喜欢百合花好吗，前辈真是不细心。”
“是啊，她哪儿有你细心。”
…
午后乏了，她本就是个病人身体虚弱，还远程处理庞大的工作事务，魏凉吟头痛难忍。她枕着曲亦瑶肩膀休息着，云里雾里听到手机铃声，睁开眼看见曲亦瑶替她接了电话，还让那边人过会儿再打来。
“谁找我？”她问道。
“好像是杨天吧，说找到那个严清了。”
“给我。”她示意曲亦瑶把电话拿过来，小家伙只好给她，于是听见她说了这样的话，“给他一本圣径、一柄刀、一圈绳子、一瓶安眠药，然后在房间里安装摄像头，把画面传送到我笔记本上。”
“原来你说的选择，是这个意思吗？”曲亦瑶愣在那儿，心底发寒，可还是无可救药的爱她。
“是啊，我给了他救赎的机会，如果上帝拣选了他那他一定不会死。”她笑道，也想知道上帝为什么会拣选特定的人。
这好像是拿一条生命来做神学实验…
“宝贝你好坏啊…”曲亦瑶甩头叹气，走前来含着她嘴唇品尝味道，“可是我该死的迷恋你。”
“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如有可能，我一定会把你藏在地下室里，让任何人都找不到你。”她此时打开工作笔记本，秘书把重要邮件挑选出来供她查阅，Winter酒店收购案已对外公布，今日股价大涨4.23%，明年酒店业市场份额有望超过盛益。
这时曲亦瑶接到一个电话，时运生在外面喝多了叫她过去接人，真是的…
“怎么了？”魏凉吟问她。
“生生喝断片了，被黎笙虐了吧，叫我过去陪她。”她挂掉电话，一脸不情愿的挤到魏凉吟身边，“我不去，我就要在这儿陪着你。”
“那她遇到坏人了怎么办，越来越看不惯她了。”她略作思索，“让李伟奇和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可是我舍不得你，你这样我就放心吗？”曲亦瑶可怜兮兮的抱住她，“我好心疼，你好不容易站起来张开翅膀，老天爷一定是嫉妒你才会这样喜怒无常，真讨厌。”她含着心上人唇瓣贪婪湿吻，双手只敢轻抚不能下手太重，生怕碰到什么小伤口弄疼了她。
“你先去吧…晚上来见我，注意别让人碰你腹部缝线的地方。”魏凉吟被吻得浑身发软，她倒下去闭上眼晴休息。
曲亦瑶又低头亲吻她贴着金发的侧脸，“那你等我哦，我很快回来。”
出病房后还碎碎念，到医院门口看见好几个记者在外面鬼鬼祟祟，她立即戴好口罩遁走，钻进那辆梅赛德斯奔驰车里，李伟奇正在里面睡觉，睁眼发现曲亦瑶来了，他露出精神的笑脸，“这不是我们老板娘吗，同居生活怎么样？感觉不错吧。”
“哈哈哈……没想到你看起来挺正经，一开口这么直接。”她关上车窗，正儿八经的回答问题，“不敢当，在她身边总有一种求而不得的感觉，既幸福又紧张。”
李伟奇没再说什么，车子启动后照着指示去了某闹市街区，有人在烧烤店里喝得烂醉如泥，曲亦瑶下车后迅速扎进去找到那时运生，此人趴在桌上使劲儿翻和黎笙的聊天记录。
“你怎么回事！”曲亦瑶坐在她对面，钱包砸桌上预备结账，她可不想花时间在这儿陪醉，还要马上回去见吟吟呢。
“黎笙说她不谈恋爱，那些暧昧的经历都是我的错觉。”时运生脸上两坨高原红，大声嚷嚷着，“什么叫错觉？难道不是她们先故意撩的我吗？你那个梁小姐也一样，是你女朋友先撩的我！”她莫名其妙说出这些话，“明知道自己是个万人迷还故意对我温柔友好乱放电，我当然会上当啦！”
“别胡说八道行吗，黎笙我不知道，吟吟怎么会故意撩你呢，她喜欢凶猛一点的。”曲亦瑶面色不悦，叫来服务员结账，拖着时运生欲走。到外面迈巴赫车前走不动了，时运生扒拉着路边杆子狂吐，“我不坐那辆车，我伤心。”
“那要我唱一首《酒醉的探戈》伴奏吗？”她说完就唱起来，旁边越来越多人围观，时运生被逗笑了，她揽着曲亦瑶肩膀对路人笑道，“这是我朋友，你们应该都认识她的吧，曲亦瑶啊，演过电影《不要挂机》、电视剧《山雨欲来风满楼》，人美心善惹人爱……”
曲亦瑶捂住她的嘴，“你别发疯了走吧我送你回家。”总算把人塞进车里，李伟奇紧张得不得了，这要是一不小心吐在魏凉吟的车里他该怎么交代？好在一路平安到达，曲亦瑶扛着她到置办的独居小窝里，准备解酒药和温水喂她喝了，“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你今晚留在这儿和我闲扯淡吧，像以前读书一样聊天，好吗。”时运生扯着好朋友的袖子不松开。
“……改天聊吧，我得回去陪吟吟，前几天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我要心疼死了。”她想了想还是闭口不谈，转身便走，迅速下楼让李伟奇带着回医院，急冲冲上楼竟得知小姐姐临时出院了。不知是谁透露的消息说飞盈总裁疑似遭遇严重的人身伤害，记者在外边蹲守打探，莫全等人临时安排她隐秘离开，躲开了医院门口一众记者。
她给魏凉吟手机打电话，打不通，后来还是李伟奇接到消息说直接带曲小姐去十几公里外的避暑山庄。两人又转道上山，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曲亦瑶一直在思考那时两人初遇的模样，吟吟这次肯定会再次坐上轮椅，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