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时间，才十一点零五分，时间好漫长，没有她在身边觉得生活好无趣，曲瑶等得好煎熬，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响了两声后终于接通了：
“吟吟，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这么晚了，吃过晚饭了吗？”关切又思念的声音。
“很快就回去了。”
她声音好轻哦，好像特别累的样子。
“你一个人在办公室吗？”
“不是，和小雅一起，你早点休息吧，我们忙完了再走。”
“可是今天是跨年夜啊…你又没有亲人在身边，薇薇明天才放假。”
“没关系，你早点休息吧。”
言语之间居然很生疏，好奇怪，对比起圣诞夜的态度这反差也太大了吧，曲瑶生性最不安的就是这种态度，到底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能和我说说吗？”
“没什么，我先挂电话了。”
又被挂断了，这是今晚第二次被挂电话，真不是滋味，她这样真的还不如像以前一样对自己凶残一点呢。
意难平，曲瑶飞速换上衣服去车库，开着小车子直奔飞盈总部大楼，四平八稳停在大楼车库，站在门口，大厅灯火通明，二十四小时值班的保安队把她拦下来了。
“这位小姐，你找谁？”
她脚上穿着拖鞋，衣服也是便装，身高一米八起的保安高出她一个头还多。
“我找魏凉吟，你们老板。”曲瑶笑道。
“魏总今天不接见户了，小姐你改天再预约吧。”保安道。
曲瑶心里着急，她跑回车子里找到自己的包，拿出一张驾照来，“我叫曲亦瑶，是飞盈旗下子公司鼎悦的签约艺人。”
保安摇头，“小姐，魏总今天真的不接见任何人了，她吩咐过，你请回吧。”
“我是她女朋友来探望她，这样也不行吗！？”
保安一边摇头一边笑，“那也不行。”
“你们……”曲瑶状似挫败的蹲在一边，趁其不注意，使出高考百米冲刺那个劲儿奔到后方的电梯里，迅速按了关门键，电梯里忍不住得瑟了一下，姐就是腿长。
可算是上来了，可是她不知道魏凉吟在哪一楼啊！按哪个楼梯键？不管了先按着一个吧。
电梯里，她拨通赵媛媛的电话号码，“喂？圆圆，有个问题问你，十分紧急。”
“啥事儿啊？”那边的赵媛媛正在敷面膜。
“你知道飞盈总部大楼，总裁办公室在哪一层吗？”
“啥？”赵媛媛惊了，“你问我这个？我又不在飞盈总部工作我怎么知道，问你女朋友啊。”
“她不理我啊。。”曲瑶委屈道。
“那你可以问问陈情，陈姐。”
“好，谢谢你。”
这会儿电梯正好停在了二十四层，她拨通了陈情的私人号码，对方直接挂断了，没过一分钟，收到短信一条，“二十六楼，刚在忙。”
原来是赵媛媛帮她问过了，曲亦瑶快速爬了楼梯上二十六楼。从安全梯口出来，两头张望，越高的楼层越是安静，时间这么晚已经没有什么人在了，只有尽头处有一间办公室还亮着微光。
曲瑶慢步走近，一双拖鞋在她手上，她想悄悄的给魏凉吟一个惊喜。
很久以后当她回忆起这一时刻时，心里仍然像被一阵风席卷般凉，走廊里的黑暗拉远了她和魏凉吟的距离，对她而言此地此景不仅仅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是冥冥之中有人刻意把她引到了这里，是一个独有的空间。会让她听见自己一直在猜疑的，故意忽略掉而不提的，所有看似顺理成章背后的蛛丝马迹的种种理由，掐灭她初生的焰火，给她重重一击，去接受本该注意到的事实。
“这个人张口就要封口费，老板，这笔钱我们就算给他了，他下次还会像这样威胁您的。”是江舒雅的声音，“这个东报的小记者胆子不小，他要求和您直接会面谈条件。”
“他想怎么谈。”
“他说他手里有一份已经写好的文稿和全部证据，到时候只要往网上一发，对您的社会名誉会有巨大影响，这份稿子我看过了。”江舒雅小声起来，“说您当初撞了曲瑶肇事逃逸，准备将其带回自家草坪上埋掉…他还揭露了集团处理环半岛拆迁案的事，超过八成的原住民都没有拿到应得的拆迁款，还有之前陈氏的事。”
“他说的这些也八九不离十啊。”魏凉吟说到。
她看着电脑上暂停的模糊画面，其中一个小细节暴露了她和江舒雅的身份，没想到地处监控死角没被拍下来，附近的居民却拍到了。
“老板，怎么办啊。”江舒雅忽然蹲在魏凉吟面前，满面愁容，“我心不安，真的很不安，自打那天晚上出事以后，每次看到曲瑶的脸我都愧疚。好在她还活着，她要是真死了……”
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座机电话响了，魏凉吟接起来，里面传来安管负责人的声音，“魏总，有人进来了，监控看到她上了二十六层。”
“是谁？”
“她自称是您女友，我们没拦住。”
“小雅，嘘。”魏凉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光幽幽的往门缝处瞧，没想到曲瑶会自作主张来这里找她，她是不是低估她了，“曲瑶，你在这里吗？”
江舒雅回头看着那处，神情惊慌起来，只见门后的人轻巧将门推开，手里拿着一双拖鞋慢步走进来，没过几秒，后面几个安保人员也急冲冲赶来，纷纷钳制住她。
曲瑶回头一瞧，想起第一次和她见面时也是这般场景，冷笑到，“咱又要演一遍旧戏吗？”
魏凉吟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会意离开了。
曲亦瑶故而走近，她拍了拍手，“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那时很奇怪，你们瞒我瞒得真不错。”
“曲小姐，撞你的人是我，这事儿跟老板没关系。”话说着，她两手没离开魏凉吟的腿，被曲瑶看得森森发冷，江舒雅笨拙的起身，站在一旁。
“怎么能没关系呢，做出那样决定的人是她，不会是你。”曲瑶冷声道，她眼盯着江舒雅旁边的人，还能那么高傲的正襟危坐？面上没有一点抱歉和羞赧，这真的是她所爱之人吗？值得吗？她径直走过来，拖鞋扔到一边，看着魏凉吟那副冷静自持的样子，声音发颤的问道，“魏凉吟我问你。”
“你问，先别哭。”她伸出手来想抚摸曲瑶红了的眼睛。
曲瑶拍开了她的手，“你那时候，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想法，把我带回家的呢，如果我真的死了呢？”她直视对方，视线渐模糊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当时真的很想那样做。”
曲瑶倒吸一口冷气，真是毫不犹疑啊，没有丝毫悔改之意，“如果时间倒回重来一次呢，你有考虑的机会。”
魏凉吟冷静看着她不发一语，她知道自己在极端情况下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亲耳听见她说第二遍还是觉得好陌生，距离这么近，心却变得很远了，魏凉吟看她的眼神根本就没有温度，好像在看着一个物件，在防备着她，在回忆着那天雨夜，她们做出的那个残忍的决定。也许在她昏迷的时候，魏凉吟和江舒雅二人就在谋划着该怎么处理掉她的尸体了，一不做二不休，死无对证。坏就坏在她居然活了过来，还被诓骗着以为对方救了自己一命！
“我还以为你救了我，对你心存感激。你现在看着我，我就在这儿，你还能面不改色的对我说出那残忍想法，我是你的谁啊？你觉得你一点没错吗？”这个人毫无愧念的每天面对自己鲜活的肉体，游刃有余的设套，养一个掌中之物，诱惑自己去亲吻她的唇，爱上她。
曲瑶走近来蹲在她身前，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她，用手指着天花板，“你每天晚上对着你的神祷告，心里没有一点愧疚之情吗？难道你只是做做样子？”
这句话讽刺得令魏凉吟发笑，她终于开口了，“人不就是需要忏悔，才会向神祷告吗？”
“不是，弱者才需要忏悔，祷告只是一个愿望，而且人在做天在看。”
弱者…这句话是真的令魏凉吟动容了。
“曲小姐，你还活蹦乱跳的站在这儿，魏总后来对你也并无亏欠啊！”江舒雅急了。
“一码归一码，我要是真死了你还能说得出这种话？你不会抱着忏愧悔恨余生？得亏那个人是我，年轻命大还能活下来，如果被撞的是个老人、孕妇呢？你们会怎么做，扪心自问一下魏凉吟，这个事你做的对不对。”
她没回答，曲瑶看着她低垂的眼睫也知道这不是她劝得动的，这件事可怕就在于肇事者根本觉得无伤大雅，缺乏普通人具有的同理心。她踩踏了falv边界触犯了红线，如果下次再有类似事情发生，谁知道会不会又故技重施，难道那时候曲瑶就能眼睁睁看着她犯罪吗？
最令她难过的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心生欢喜又是泡影，眼泪终于从双眼里溢出来，“之前吴刚就提醒过我，我毫不犹豫选择相信你，真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贪图片刻欢愉。所以你对我到底有几分认真呢？”
“你觉得呢？”
“这种建立在欺瞒、隐骗、诱导之上的危险感情，你觉得我能是什么感受，我现在只觉得被背叛！”
“背叛？”魏凉吟不解道，她都实打实的对外公布了还能算是背叛？“曲瑶，我只是没想到会对你慢慢有反应，算是作茧自缚吧，可是我现在真的很在意你啊。”话说完，忍不住又伸出手想摸摸曲瑶的头，再一次被对方拍开了，她捂住自己的小手指，“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摇头，“我不是生气，我只是无奈。”曲亦瑶哭着哭着却笑了，出来的时候是素颜，这样清纯梨花带雨的样子还是第一次，“我以为你对我好，真心对我好。”
“难道不是吗？我不是贪图你的什么才对你好，只是看着你笑，我也会受些许感染。只要你乖乖的，我以后对你更好，好吗？”
“那你能对我说那三个字吗？”印象之中魏凉吟从没对她说过爱，只有喜欢。
她沉默了很久，眼眉、睫毛，都在逆光下颤抖，神情纠结，捂着小手指的手没有一刻放松，时间过去了有整整四秒。
魏凉吟回忆起那天雨夜，她受伤倚着银杏树时，曲瑶俯看她的眼睛里没有多余的障碍，只有“深情”二字，她就算不说那三个字，她一样能接收到曲瑶的热爱，可是她自己呢？
卸掉那些华丽的包装，曲瑶看不到一颗对自己热爱的心，只有这一次她感觉自己被曲瑶看透了。
“那天晚上，你神志不清引诱我上床，最后对我说的那三个字是什么？”
魏凉吟叹了口气，侧过脸，轻声给出答案，“对不起。”
“哈，总算有了肯定的答案。”曲瑶松了一口气，“我不用再去猜测你出神看我时，心里在想些什么了，一切的答案都在这儿。”表面上说着甜蜜蜜的话，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喜欢。“既然并没有那么喜欢，何必一时冲动说些什么无聊的誓言，你当我还是初出社会的小朋友那么好骗是吗，觉得好玩儿？我早过了被糖衣炮弹哄骗的年纪。”
曲亦瑶言之凿凿，这话在魏凉吟看来却并不是事实，她认为的感情就是给自己能给的，需要那样较真吗？以往的劣迹现在被拿出来兴师问罪，没有一条是假的，她无可辩驳。
观摩了全程的江舒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站在光影暗处尽量降低存在感，她听见了什么？一场游戏一场梦，曲瑶和自家老板就要这么散了？默默的往后退逃离了现场，今年这个跨年夜真是闹了她的心。
江舒雅走后，曲瑶停驻了好一会儿，想来想去都觉得很虚无，浑身充满了无力感，她转身拎包欲走，却被人扯住了衣服袖子。
“你最后抱抱我行吗？”
曲亦瑶回头一瞧，见她这难得一见的楚楚可怜无辜示弱的样子，心里的堤防差点就被潮水给击垮了，她连忙甩开，“不要，我干嘛要抱一个不爱我的人。”
“十秒就好啦。”魏凉吟微微笑了。
He……这样温柔冷静，又回忆起过去几个月种种的甜，明明不久前还快乐的一起洗了泡泡浴。曲瑶内心在痛苦纠结，“那说好了哦，就十秒。”走前去轻轻环抱着她。
侧头贴在曲亦瑶匀称的腹部位置上，心里默默的数了十秒，她好像化成了一只古老的怀表，滴答滴答在倒数。想起这几个月来曲亦瑶填补的生活缺失那块，阻拦她去展望将来的围栏在动摇，她不再是扎根于深重大地的老树，有了迎风招展的理由，可冬天到了，负责修剪树枝的那人罢工了。
“好了好了，十秒到了，江舒雅应该还没离开公司，她会送你回去吧？”曲瑶状似平常的说到。
“会啊，我给她电话。”
“好，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