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喝上了牛奶，但莫识准备的饭食依旧是中式的。其中最妙的当属酥得直掉渣子的酥饼，里面的糖馅甜滋滋的冒着光，外面的酥皮又仿佛刚在早市上买回来的那般好吃。
“呜哇……太好吃了吧，好像这边早市上现做的啊！”唐绊心三两口就把酥饼吃光了。
莫识抽出一张纸给她擦嘴，接着说：“没有哪家酥饼是现做的。”
“……啊，我也只是见过，没真的吃过。”
莫识没再搭理她，唐绊心也闷头吃着，没再吭声。
可就当她俩趋于宁静时，一旁的柴火却突然一抽，像是在咳嗽一般叫了一声。这一声声小，起初莫识还没听见。是柴火的尾巴扫到唐绊心腿上时，她随意瞟了一眼才看出端倪。
“柴火……你怎么了？”唐绊心立刻蹲下来，然后柴火当着她的面又咳嗽了一声。这回她看清楚了，柴火不是咳嗽，而是呕吐。刚才喝进去的奶全都吐在了地上，一地的奶水让人看着发慌。
莫识也蹲下抱住柴火的头，掰开她的嘴去看喉咙有没有卡住什么异物。没有，一切都很正常。但是柴火的呕吐反应越发严重，最后，竟然把肚子里未消化的肉和骨头也给吐了出来。
“它、它到底怎么了？！莫识，得带柴火去医院！”唐绊心焦急地说。
莫识也不废话，抱起柴火就往外走。她看上去很从容不迫，其实手脚都在发冷汗，她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柴火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去面对。莫识推开墙面之后立刻冲了出去，但唐绊心脚上的铁链却让她就此停了下来。她站在原地看着莫识急匆匆的背影，心里亦是不安。
莫识把柴火放在车后座，心疼地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立刻上车将油门踩到底往宠物医院赶去。
到了医院，柴火就被医生给带了进去。因为是县城的小医院，所以实在没有给莫识站的位置，于是她退了出来。坐在门口，像个大活人在里面被抢救一样心急如焚。
柴火对于莫识来说，很重要。或许旁人不会信，但如果能用莫识自己的性命去换柴火这只狗的健康，对莫识而言，她是乐意的。
没有柴火，或许莫识早就死了。这狗通人性，不，倒不如说……在莫识被撕咬得几乎快咽气的时候，柴火趴在她身边替她舔舐伤口，就那一瞬，它仿佛变成了她。似人一般，拉了莫识一把。
就在胡思乱想之际，医生走了出来。莫识茫然地看着医生，连句问问怎么样了都不敢说。她生怕她说了之后，医生会告诉她，他们尽力了。
“你是它主人吗？”
“……嗯，是。”
“你怎么当主人的啊，这样的情况都没发现？？”
面对医生的呵斥莫识难得低下了头，她最近忙于唐欣的事情，确实很久没有好好地照料过柴火了。
“那……我还可以看看它吗……”
“当然可以了，你不仅要看，还要好好看着！你家狗怀孕一个月了，你竟然都不知道？”
“……什么？”莫识抬起头，这才发现，人家医生的表情也没有那么凝重。“它……怀孕了？”
“啊，不然呢？再过几天都能拍X光看有几只崽子了！哎呦天呐，还当是乡下放养的母狗呢，既然养在楼里养在城里，你就不能再把狗当狗了。都养娇气了，得把她当人，啊！”
莫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连忙走到诊室，只见柴火正摇着尾巴冲她笑。莫识把额头抵在柴火的头上，一额头的虚汗，相信连柴火也感受得到。
莫识把手放在柴火的肚子上，她仿佛真的能感受到那里面传来的阵阵心跳声。
柴火，原来你要当妈妈了。
接下来柴火还需要做一些其他的检查，莫识就坐在外面等它。在等待之余，莫识掏出了手机，她熟练地点开一个软件后，里面猛地蹦出了监控画面，画面内容正好对应着大祥公寓的每一处角落。
说实话，她到现在也不相信唐欣。
其实说不相信是不准确的，应该说是太了解。莫识知道，唐欣不会这么坐以待毙，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和外界联系，或者从大祥公寓逃出去。她关了唐欣足足有半个月，这半个月来她故意中午叫唐欣起床，凌晨再诱其睡着。这样一来二去，唐欣在那个封闭的屋子里就会丧失掉她应有的生物钟。没有时间的日子会变得开始混乱，让她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清晨还是夜晚。
就像今天也是一样，她故意在下午给唐欣带了牛奶和酥饼，让她误以为是早上。其实那牛奶是昨天订完，早上送来，又被莫识放在冰箱里保鲜，直到下午才给唐欣拿去喝的。
如此，就仿佛是新鲜送来的一样。
现在是下午，但对于唐欣来讲，她的感受是上午或快要到中午的时候。这一点点的时间差就已经足够了，能让唐欣失去对于时间的把控，也就少了很多逃跑的可能。
但是这次柴火的孕吐纯属是意外，莫识也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所以带柴火来这家宠物医院，是莫识近段时间出过的最远的一次门。县城里，就只有这一家大型的宠物医院，出来的时间自然会久一些。以防万一，莫识还是得看看唐欣在做什么。
莫识调到503的监控，那空旷的镜头下终于出现了人影。
唐欣蜷缩着身子，就坐在墙边上。她既没有搞出什么小动作，也没有计划着什么小算盘。而是眼巴巴地望着502的门口，等待着莫识和柴火回家。
其实，唐欣脚上的铁链如果使劲拽一拽，还是能让她从墙上的暗门走到502的。对于唐欣来说，能在502找一找工具，撬锁或是反击，都是有利的。
但是她好像……真的没有这样做，而且也没有兴趣这样做。
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留在这里，给莫识疗伤。
莫识捏着手机陷入了沉思，她开始有些看不懂唐欣了。
“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朝前看吗……”莫识喃喃道。
秉承着自己的原则，即使柴火做完检查后，莫识也没有带着它回到503。她们两个隔了一天半之后，才重新出现在唐欣面前。而唐欣竟然始终没动过地方，甚至就趴在墙边上睡着了。
“唐欣……唐欣……醒醒。”随着莫识的呼唤，柴火大舌头的舔舐，唐绊心如梦初醒。
她先是蒙了一会儿看了看自己在哪，然后又反应过来立刻抱住柴火，说：“柴火，你没事了啊！！”
柴火也像是听懂了人话一样，汪汪汪地应了她。
“它没什么事，就是怀孕了。当时喝的牛奶太凉，刺激到它了。”莫识在一旁解释道。
“怀孕？”唐绊心把这俩字又重点重复了一遍，随后笑了起来。“我都不知道柴火是一只小母狗啊！我想着叫柴火，听着就是小公狗的名字啊哈哈哈哈！哎呀，真好真好，柴火也要当妈妈了！”
唐绊心对柴火一顿上下其手，然后又轻轻地把耳朵贴在它的肚子上，妄图听到小狗崽子的胎动。
“听不到的，别犯傻了。柴火回窝休息，你——”莫识把唐绊心从地上拎了起来，“也给我回窝休息。”
唐绊心这在地上睡了一晚，腿还是麻的，刚一站起来就栽倒在莫识怀里。莫识叹了口气将她拦腰抱起，那脚踝上的铁链也就跟着咣咣铛铛地响着。
等把唐绊心放在床上之后，柴火竟然也跟着熟练地上了床，就趴在唐绊心身边。这看起来，是惯犯了……
“柴火，这不是你睡的地方。”莫识说。
“哎呀，有什么关系，和孕妇较什么劲！还有你，也躺上来睡会儿，忙了一晚上，累坏了吧。”
果然，唐绊心对时间的概念已经混乱了。明明过去了一天半的时间，她却觉得只是一晚。这样很好，正如莫识的意。
莫识躺在她身边，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安逸得吓人。
“真好呢，柴火要当妈妈了。”
“嗯，是啊。”
“虽然你没表现出来，但其实你比我还开心，对吧？”
“……”莫识转过头看向唐绊心，问：“为什么。”
“因为你很喜欢孩子啊，也很想做妈妈啊。柴火怀孕了，你是不是觉得就好像自己要有孩子了一样。”
莫识没有回答，而这样的沉默反倒印证了唐绊心话的正确性。
“我不会再有孩子了。”莫识突然说了一句。
“是因为要和我在一起吗……？？”
“不是，是因为流产的次数太多，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莫识又转回了头，望向天花板，此时的她眼睛很像生鲜店里，铺满碎冰的案台上的死鱼。心若是死了，就和人死了，没什么两样。
“其实我还有很多病，都是厉燃死后的这一年里，我陆陆续续才知道的。”
“被那样对待，确实很难健康。”唐绊心握住莫识的手，说：“没事，不能生孩子咱们就认柴火的崽子当孩子。身体不好，就花时间慢慢调理。莫识，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我会陪你的。”
陪……我。
或许是曾经失去的太多，失望的次数也太多。莫识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的承诺了。但是这一次，她真的有点想要去相信唐欣。
因为那两人一狗，身后再跟着一群小狗崽的场景，一不留神就钻进了莫识的脑袋里。她竟然凭空想象出了未来的场景……
莫识没说什么，可手却紧紧握住唐绊心的手，直至熟睡到梦乡也未曾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