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这么说?”
褚酌夕有些无法理解肖池鱼突如其来的恼怒,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肖医生在生什么气?难不成我有哪里说错了吗?”
肖池鱼几乎被震惊到失声,不知道褚酌夕究竟是真的迟钝还是故作不知,半晌儿方才缓过神儿来,“难不成褚小姐觉得,是那个保姆成就了今天的小贺吗?他难不成还能是个好人?”
褚酌夕拧了拧眉毛,有些无奈,肖医生是个十足的大好人,所以听见这样的问题,她几乎有些懒于解释,因为怎么想都觉得会是浪费口舌。
可谁让她对贺从云好呢?
于是褚酌夕只得耐着性子的解释,“肖医生误会了,我想我前面说起的任何一句,都未曾表达过对方是个好人,好心办坏事儿这话,肖医生总该听过吧?反过来也是一样的,这事儿的结果待贺顾问有利,这是如今唯一能够看到的事实。”
甚至于保下了他的性命。
她从前还奇怪呢,贺从云小时候是个总爱哭哭啼啼,连自家的小猫被人给弄死了都埋不好的德行,后来是怎么突然变的聪明起来,还精心设计了陷阱,让那群不学好的狗崽子栽了跟头的呢?
现在看来,都是那个跛脚的大叔教的。
肖池鱼看着面前女人始终淡然的神色,好半晌儿都没说出话来。
直到褚酌夕陡然抬头,像是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抱歉,或许我刚刚是理解错了,难不成肖医生是觉得贺从云可怜吗?”
肖池鱼闻言,微微攥紧了自己的衣服下摆,姿态戒备。
褚酌夕顿时发笑,“肖医生,你是个好医生,可你也该站在贺顾问的角度想想,倘若他真觉得这是不可提及的阴影,想想便要时常犯梦魇,又怎么会总是光临你的诊所,让你能够有机会写下这么厚的一本笔记呢?”
“他不过也只当这是一场能够随口提及的往事罢了。”
肖池鱼拧紧了眉毛,攥紧扶手难以置信的看向面前始终恬淡的女人,她了了几句,几乎震碎了她目前为止所有的观念与认知。
这个法医,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褚酌夕见状稍稍叹了口气,像是肖医生这样的好人,果然不管怎么解释都是无用功。
她的余光瞥向窗外,楼下街道处隐入巷道的阴影里,站着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纵使在她这个位置并不能看的十分清楚,可褚酌夕就是知道,对方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
也难为他等了这么久了,毕竟这地方僻静人稀,是个下手的绝佳地点,如若就这么错过了,往后暴露的风险可想而知。
她打算成全他。
褚酌夕站起身,冲肖池鱼伸出右手,“肖医生,我知道我不该平白无故的对你指指点点,真是抱歉,是我唐突了,不过肖医生的心实在太软了,心软的人便十分容易被患者的情绪带入其中。”
她随即拧拧眉毛,想起从前在黑匣子的员工宿舍里,无意翻看过的那本摆在吕泊西桌子上的书,“我先前无意中翻阅过一本有关于心理学的书,上面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心理医生需要具有解决个人问题的能力,能够自我接纳,自我调节,并保持情绪的稳定。”
“你说对吗?肖医生。”
见人起身,贺从云顺手接过褚酌夕手里的包。
她按住贺从云同样想要跟着走的脚步,歪头笑了笑,“贺顾问,在这儿等我好吗?我想去旁边的便利店买点儿东西,而且,肖医生的情绪看上去不太好,帮我安慰安慰她,跟她道个歉,麻烦了。”
贺从云拧眉,反手扣住褚酌夕的手腕,有些不情愿。
他知道她今天肯定回不来。
“放心。”她抬手扣了扣贺从云的掌心,冲他做了个电话的手势,抚慰般笑了笑,毅然下了楼梯。
褚酌夕能感觉的到,她一出诊所,身后的人儿便在阴影中迅速跟了上来。
她走进附近不远的便利店,付款的时候利用余光迅速瞥了一眼。
那是个穿着冲锋衣的男人,拉链拉到了顶部,头戴黑色鸭舌帽,面上蒙着口罩,双手揣在兜里,天色暗下来,使得他本就易于隐藏的装扮更加难以分辨。
褚酌夕几不可察的笑了笑,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随即在店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像是忘了来时的方向,随即缓缓往距离诊所的反方向走去。
如果她记得没错,那边是一片徒步公园,夏天的植被长得很是茂密。
晚间公园的人少之又少,只有几个闲聊遛狗的,里头绿植茂密的地方几乎没人去,隐蔽的地方也多,应该是个下手的好地方。
褚酌夕左右看了看,索性装模作样地跟着只野生的小橘猫往公园深处走去,直到外围的犬吠几乎听不见动静,她这才直起腰,像是才发现迷了路。
下一秒,身后袭来一股凉意,瞬时充满着乙醚味道的手帕便捂上了她的口鼻。
褚酌夕几乎是本能的反抗,抓上身后男人的双手,随即卸了几分力,方便对方能够更加轻易的控制住她。
男人戴着一双皮质的手套,掐着她的下颚,手帕死死的覆盖住她的下半张脸。
尽管褚酌夕已然有意屏住了呼吸,却依旧不可避免的吸入了少许,不大一会儿便觉得浑身无力,软倒在了男人怀里。
昏迷前,她看向那双隐藏在帽檐下的唯一一双暴露在外的眼睛,心中不免雀跃,她猜对了,那个拙劣的模仿犯。
直到她再次醒来,褚酌夕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兜里的手机早就不翼而飞。
她现下身处一间破旧的,堆满杂物的,像是什么大型仓库之类的屋子里,透过高处的窗户往外瞧,看不见树木,也没有高楼大厦,只有异常黑暗的天空,这说明她已经不在城区的范围之内了。
男人并不在这,仓库里很安静,只亮着一盏瓦数不大的灯泡,稍远些就照不清了。
稀奇的是,男人没有将她五花大绑,只是将她的右手拷在了一旁的钢管上。
褚酌夕扬了扬手,仔细端详起那副限制着她自由的手铐来,有些陈旧,上头布满了磕碰而来的划痕与凹陷,却依旧被擦拭的锃亮。
褚酌夕见状不禁发笑,又一件事物印证了她的猜想,她自然是愉悦的。
事情的发展被始终掌握在手中的感觉,更加让她身心舒畅。
兴奋过后,褚酌夕靠在墙边拨弄着地上的小石子儿,百无聊赖,男人依旧没有出现,也不知是不是在跟她打持久战,看谁先按捺不住。
如此想着,褚酌夕不由抬头,开始张望起仓库的四周来。
男人并非那种极度自负,在无人看守的情况下,还能任由自己的猎物独处的人,更何况还是在只留了一副破手铐的情况下。
不过现在却意外的具备了所有的条件,那么只能说明她此刻的行动全然掌握在对方的手里。
他在监视她。
褚酌夕撑起身体,钢管的位置太低,她站不直,只能朝一侧弯着腰,尽力伸长了脖子拓宽视野,半晌,终于在一处覆盖着防水篷布的厚木板后发现了一处微小的红色光线。
那是摄像头正在运作的信号灯。
褚酌夕心中不满,却还是冲着监视器笑了笑,敷衍的咧起嘴角,她知道对方一定在看她。
收起笑脸,褚酌夕弯腰捡起一颗石头,搁在手里掂了掂,陡然抛出,措不及防的瞄准了摄像头的位置径直砸过去,一颗不够,便又砸了第二颗,直到那粘着摄像头的胶带彻底脱落,褚酌夕这才拍了拍手上的灰,满意坐下。
监视器对面,男人看着手机里女人一连串的动作,嘴角不由抽了抽,他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镜头落了地,然后朝下彻底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