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健近期感到运走麦城，流年不利。
杨毅找到中医院骨科张海健的诊室，告诉他梅思雨转移的资产已经查清了，其名下资产全部委托了伦敦信托管理，遗产的唯一继承人是张艺萌。张海健还想问他相关细节，他却一问三不知。
随后，张海健找到昆仑律师事务所的徐灿律师。
这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他总是笑眯眯的，让你觉得很和煦，有时又很无奈。张海健花了一万元律师费，委托徐灿为处理他家庭财产的律师。白纸黑字的合同上很明确，一万元只负责法律咨询，打官司的费用另行计算。
这时，张海健将杨毅的话转述给徐灿，徐灿笑着说：“这要和伦敦信托打官司了，这种国际性的大公司，法律顾问一大把，都是国内外顶尖的那种，很难呀，真的很难。我想不用多久，只要梅思雨案件定性，伦敦信托将会来接收相关资产，包括你现在住的房子。”
我会被从房子中赶出来吗？他从座位上跳起来，“我居住权总该有吧，那我住哪儿呢？”
慢条斯理的徐灿不着急，“你别急，我想你女儿萌萌应该可以居住，你作为监护人自然也可以居住，但房产权将正式收归信托，待你女儿年满18岁时或者梅思雨委托的年限，房子会移交给她，这一点是肯定的。”
张海健冷着脸，心底一片悲凉。
嘲笑的口吻，徐灿说：“你可能对信托之类的机构不了解，它完全按照委托人的意愿行事。房子上你不要瞎折腾，即使让你女儿真心实意地把房子转给你，都不可能。房产证等文件肯定在信托，你女儿不满18岁，谁也拿不到这些，说穿了，你即使将这些东西偷来也没用，你要干了就等着坐牢吧。”
“那女儿的抚养费呢？我一个人可负担不起。”
“不清楚，伦敦信托接受资产的同时应该和你讲到这些的。你想要知道，我们可以正式发出律师函，信托会回应的。最理想的情况是每月一两万生活费。”
“那按照离婚协议支付300万呢？”
徐灿仍然笑眯眯的，但笑容却有些呆板，“难，很难，你们的离婚协议书因未到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从法律上讲是无效的。”
百感交集的张海健，脸上一直阴晴不定，半天，像泄气的皮球似，“那是没办法了？”
徐灿哈哈大笑，“我只说很难，什么时候说过没办法的呀，你要想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获得丰厚的收益，我们可以另想办法。”
听到徐律师说还有办法，像是捞到了救命的稻草，张海健豪迈地说：“那就打吧，好好地打。”
笑眯眯的徐灿像是不认识张海健似的，“你这个官司因为涉及到国际性的大公司，很麻烦，律师费至少需要50万。”
如今的张海健兜里只有大几万，哪来的50万，他说：“这么贵？”
“起码要30万吧，不能再少了。”
张海健笑了，笑得自信、从容，他极力掩盖内心的惶恐无助，含笑道：“行，我考虑一下。”
从律师所出来，张海健昂首阔步，神情凛然，直到回到家，他才瘫坐在厅的沙发上。这一刻，他恨透了梅思雨，他应该早早拿了300万走人，患得患失害死人啊，他当时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梅思雨竟然设计了这样一个局，让他必须呵护着萌萌，否则他将退回到原点。
回到过去，变回一个普通的工薪人士，窦晓也必将渐行渐远，他能感到窦晓妈妈那爱钱的眼光，窦晓爸爸那挑剔的眼神，他浑身不自在。
一个电话打来，张海健一个激灵，拿起手机，来电的标注是“窦晓”，他一扫颓丧的神情，给面孔装上宽厚、温情的表情，摁下接听键。
焦急的响声传来，“张海健，是这样的，萌萌不好了。”
“你别急，慢慢说，她怎么不好了。”
“我和萌萌在元宇宙碰到了数据化的梅思雨，她可能感到她妈妈死了，不吃不喝，整天昏睡。”
张海健大声说：“你们碰到梅思雨了，她说了什么？什么叫数据化的梅思雨？”
“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再说我也是糊里糊涂的。”
“好吧，你们在哪儿？我去接你们。”
张海健、窦晓把萌萌送进医院挂水。一张病床上，一番折腾的萌萌睡着了，他们守护在两边。
张海健走到病房的门口，冲窦晓招招手。待窦晓走近，张海健问：“你们真的碰到梅思雨了？”
“是的。”
“能详细说说吗？”
“就在元宇宙的你家，梅思雨坐在沙发上，她说她是数据化的形态，然后……”窦晓想说梅思雨身旁还有一个“迟伯伯”，但顾及到张海健的脸面，咽住了。
“还有吗？”
窦晓摇头。
“她说没说她是怎么死的？说谁是凶手了吗？”
怎么和警方一个腔调，窦晓不快地说：“没有。”
“那可惜了。”
鲍青也是这么说的，鲍青的可惜是破案线索，张海健的可惜又是什么呢？她下午再见鲍青的时候，鲍青反复追问她梅思雨的死因，还追问她梅思雨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反反复复，说得她都腻味了。
窦晓曾问鲍青，为什么梅思雨说张海健不可靠，你们能告诉我一些什么吗？鲍青和章佩佩对望了一下，鲍青斟词酌句、干巴巴地说，最近，我们将以意外给梅思雨案结案。
窦晓又问，张海健这个人有问题吗？鲍青说，梅思雨和张海健的恩怨，最好是由张海健告诉你。从法律上来说，我们未发现他的什么大问题，但人总是有问题的，任何人都有，看你自己了。
窦晓的脸上升起了一片慈母一样的光芒，说我不会斤斤计较的，会有包容心的。章佩佩插嘴道，我们头儿不是这个意思，她是希望你慎重对待。
窦晓说会的。章佩佩说，我们不能干预你的生活，不能对他人乱加指点。我个人的观点，谈恋爱，这个过程，不是发现对方的优点，而是要努力找出对方缺点。如果这些缺点很关键，那就算了，果断分手。
章佩佩自认为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窦晓还是没能从话音中听出其中的玄机，她问自己，张海健的缺点是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章佩佩说，如果他实际上没钱？窦晓回答，我不能只看钱不看人吧。如果他实际上不像表现的那样好呢？那我要看看他坏的是什么？如果他内心阴暗呢？我想我应该给他光明。改变一个人是很难的，很难呀。再难，我也愿意试试。
张海健的话打断了窦晓的回忆，“那她有没有谈到家庭资产的话？比如房产啦，股票啦。”
张海健的问话把窦晓拉回现实。但窦晓不敢说梅思雨把萌萌托付给她的话，也不敢说梅思雨说的他张海健不可信。有一瞬间，她感到自己走进了雾色弥漫的丛林，她该对张海健坦诚吗？真的要像对鲍青、章佩佩说的，爱他，感化他吗？
窦晓说：“她没提到这些。不过，她却说让我们去找鲍青。”
“鲍青，”张海健皱眉，“你们去了吗？”
“去了。鲍青也没说啥，只说梅思雨的案子要结束了，以意外结案。”
“哦，他还说了什么？”
窦晓微微笑了。“和你一样，刨根究底，啰啰嗦嗦，真烦死人了。”
“他们本来就是一帮无事生非的人。”
“他们是好人。”
张海健笑了，“你一定是和小朋友呆多了，小孩子小，简单把人分成好人和坏人，我们可不能这样简单。”
“简单不对吗？”
张海健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转移了话题，“你不知道吧，我和鲍青本来是竞争者，是情敌。当时，梅思雨要在我们两人之间选一个，最后选了我，她说警察这种人作为配偶，可信但不可靠。”
“警察会不可靠？”
“她说的不可靠是警察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窦晓没来由的，说：“你就是好人？”
张海健的目光诚恳了，甚至有点谦卑，“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大好人，我是有问题的，但我希望在你面前变得更好。”
“我希望你还是原来的你，没必要为我改变。”
“我比你大，我应该让着你，最好能让你一辈子。”
窦晓岔开话：“萌萌她妈的事，我们不能再瞒了。”
张海健道：“是的，再瞒也没必要了。”
窦晓想告诉张海健，梅思雨曾说无论她是不是萌萌的后妈，都要守护好萌萌，话到嘴边，她又觉得不适合，她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她问了我好多次，我始终认为你是萌萌的爸爸，你是最有权力和她谈这个的。”
萌萌身子动了动，梦中咕噜了句什么。
窦晓赶忙走过去。将萌萌挂着水的手臂放平，为她腋腋被角。
张海健在床的另一侧，也在腋被角，手不经意地碰上窦晓的手。
窦晓的手像扎上了一根刺，本能的闪开。
张海健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