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姑娘哭了许久才平复下情绪。
抽抽噎噎的从长公主怀中出来,看见长公主衣襟上那一片湿漉,哭的双眼红肿的棠微才惊觉方才自己做了什么,当下后悔的就要跪下。
“殿下,我、我不是故意的……”
晏姝一把拉住她,将她按在座位上。
“本宫没怪你。”
棠微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晏姝将帕子递给她,思索了片刻,缓声道:“棠微,你既对男子有……若司空默令你感到不适,本宫会勒令他不许他出现在你面前。”
棠微揪着帕子,沉默许久,缓慢的摇了摇头。
“殿下,姐姐说的话是对的,但也不全对。”棠微道,“姐姐她遇上的人本生便是一个烂人,而司空公子跟那人不一样,不……将司空公子与那人相提并论是对他的侮辱。”
“司空公子待我赤诚,我不想辜负他这一番心意,何况……”棠微抬起头,眼睛虽然依旧红肿不堪,但眼中却含着碎光,“我与姐姐是不一样的。”
“我心悦司空公子,但我不会将他当成我的全部,不会全身心的依赖他。姐姐当初无力反抗任何人,但我不一样……”她觉得脸有些热,声音小了些,“哪怕我自己做不到,也还有殿下在背后给我撑腰……”
晏姝听清了这句话,忍俊不禁,“对,你有本宫撑腰,谁若敢欺负你,本宫砍了他。”
棠微一双眼亮晶晶的,崇拜的瞧着自家殿下。
男人不可靠,但她家殿下永远值得信赖。
晏姝明显感觉到棠微将藏在心中多年的隐痛说出来,整个人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谈完之后晏姝便勒令棠微先去休息,另开了一间卧房,这间留着这位从张府逃出来的小姑娘住。
晏姝罕见的屈尊降贵等到师玉衡将大夫请来,师玉衡十分细心,请来的是位女郎中。
女郎中二十岁左右,容貌秀美,许是因为医者仁心,周深有一股令人下意识便卸下心房的温和感。
大夫大多都是男子,没想到会遇见一个女郎中,晏姝对她起了几分兴趣。
女郎中与她见礼,不卑不亢,很快就看向床榻上,“病患可是床上那位姑娘?”
晏姝淡淡“嗯”了一声。
女郎中看了眼师玉衡,师玉衡对着晏姝行礼,转身退下,将门关好守在门外。
他一离开,女郎中也不耽搁,动作麻利的为床上的少女诊治。
把脉,观相,撑开少女眼皮,熟练的做完这一套,女郎中犹豫了一息,轻轻掀开了少女的被褥。
她呼吸一窒,眼中满是怜悯之色。
“如何?”晏姝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手撑着额头道,“可有性命之忧?”
女郎中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神色有些凝重,“不好说。这位姑娘身上的伤太多,不久前定然还受了寒,她夜里恐怕会起高热,若是退不下来……”
她顿了顿,不忍心继续说下去。
医者仁心,虽然不知道这位姑娘的来历,但同为女子,看见一个如此遍体鳞伤的小姑娘仿佛毫无声息一般躺在面前,心中可谓煎熬。
晏姝蹙起了眉,哪怕对少女的情况有所预料,听到这种话她心中还是有些难受。
景国万民皆是她的子民,这般年轻无辜的小姑娘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烦请大夫尽力救治。”晏姝看着女郎中,“紧着最好的药材用,尽量保住她的性命。”
女郎中愣了愣,随即点头应下。
她没多言,转头就快速写起药方。
晏姝起身离开卧房,让师玉衡在栈找了两个小厮跑腿买药。
回房之后,她在床上静坐许久未能入眠,起身写了封信,让隐在暗处的人送出去。
……
翌日,雪势已经小了许多,不过路上积雪未清,此刻回城路上恐有意外。
昨夜司空默已经派人回京都说明情况,也不急着这一两日。
因栈偶然遇见的这个少女,晏姝本就打算在冀镇多留一日。
那名女郎中昨夜一夜未眠,为少女扎针、擦身降温,许是老天瞧见了她如此用心,又或是小姑娘的求生本能强烈,在天将明时,她的高烧降了下来。
晏姝用过早膳后来瞧了眼。
女郎中眼下一片青黑,但神色却带着几分喜悦,对晏姝道:“贵人,这位姑娘命大,现下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只等她醒过来,多修养一段时间便好,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低头轻声道:“这位姑娘伤了根本,恐怕要吃上好几年的珍贵补药,不知这位姑娘家中能不能承担的起。”
其实……她认识这个姑娘。
镇尾老许家的女儿,十天前,被张员外五十两银子买进了府。
进了张员外府的姑娘没几个能出来的,女郎中没有想到还会在张员外府以外的地方看见她。
方才那话,是试探。
救下许丫头的贵人一看便身份不凡,若她能留下许丫头,许丫头或许还能好好活着。
晏姝看向女郎中,审视的打量了片刻,淡淡开口:
“我既救了她,她日后就是我的人,你无需担心。”
女郎中怔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贵人定然是看透了她的心思。
她顿时有些局促不安。
晏姝看出她的局促,周身气息有意收敛了几分,开口问她,“你是哪家医馆的大夫?”
女郎中连忙道:“我是民安堂的坐馆大夫,姓陈。”
晏姝微有些诧异,“陈大夫如此年轻,竟已经是坐馆大夫了?”
陈宁抬眸,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不知为何,下意识的有些想吐露心声。
她低声道:“民安堂是陈家祖传的医馆,但三年前我爹和兄长在买药材回冀镇的路上被山匪劫杀。”
“爹和兄长亡故,民安堂是他们一辈子的心血,我不愿意看着它就这样没了,所以做了大夫。”
民安堂原本生意很好,她父兄医术高明,甚至偶尔还会去京都替贵人诊治,她耳濡目染,也学的不错。但因她是个女子,大家都不相信她的医术能比得上父兄,民安堂在她手里日渐没落。
如今上民安堂看病的,只有一些穷极了的妇人,或是有钱人家中刚生产的妇人,不愿意让男子近身,方才去请她看诊。
晏姝神色平静的点头,“陈大夫心智坚定,日后定有大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