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姝一直知道谢敛对西襄心怀恨意。

    但他恨的是西襄皇帝,还是西襄皇族,抑或是他的生母便不得而知。

    不介意大秦灭了西襄……

    晏姝实在有些意外,谢敛对西襄的恨意如此之深。

    姬元沧没想到谢敛会如此回答,喉间一哽,气血翻涌,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他脸色越发苍白。

    一步错步步错,他输了晏姝一招,便是败的一败涂地。

    姬元沧深深吸了口气,平复烦乱的心绪,定神道:“孤的贴身侍卫是被你们抓了?”

    “太子殿下说的是那位名唤仇九的侍卫?”晏姝淡淡道,“若是他,的确是在本宫手里。”

    姬元沧用力咬牙。

    他就知道!仇九迟迟没有现身救他一定是被什么绊住了脚,或是已经被抓。

    仇九身手不俗,昔日他能在数十名高手的围攻下全身而退,绝对不会轻易被抓。

    晏姝的人却能抓住仇九。

    晏姝背后到底有多少能人……

    这一刻,姬元沧才意识到他似乎小瞧了晏姝。

    他压下心中的忌惮,竭力稳定下烦躁的心绪,冷声道:“放了他。”

    到底是大秦太子,就算被折磨的有些精神失常了,还是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晏姝勾唇笑了笑,“本宫可以放了他,这就要看太子殿下能给出什么条件了。”

    姬元沧盯着晏姝半晌,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暴凸,犹豫了许久,他道:“你那日搜到的名单并不完整,孤用剩下的名单来跟你交换。”

    晏姝一口否决了,“不行。”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姬元沧,“你若是故意将假的名单给本宫,本宫错杀了忠臣,岂非会成为朝廷的罪人。”

    姬元沧怒瞪着晏姝,一字一句道:“孤将名单给你,是真是假你自可以去验证!”

    “你当日直接在琼宇楼动手杀了那些叛贼,难道不是因为从他们家中搜到了证据吗?”

    晏姝还是摇头,“只此一事不足以交换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

    姬元沧双手握紧了牢门,咬牙忍耐道:“那你还想要什么?!”

    “听说太子殿下正私下开采一座铁矿山。”

    此话落下,姬元沧的神色顿时变了。

    他眼中布满了杀意,看向晏姝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谢敛冷然的嗓音响起,“太子殿下,眼睛若不想要,我可以帮太子殿下挖了。”

    姬元沧骤然转头看向谢敛,眼中的狠戾还未散去。

    此人外表看起来很无害,可他用那双清澈干净的黑眸望向他时,平静到没有一丝情绪,让人不寒而栗。

    姬元沧觉得心口的伤抽痛了几下。

    他垂了垂眼眸,遮掩下眼底的杀意。

    “太子殿下私下开采铁矿,此事想必大秦皇帝并不知情吧?”晏姝语气淡然,每一个字却像重拳一样砸在姬元沧心上,“这么大的事,太子殿下怎么能瞒着大秦皇帝呢?太子殿下不方便的话,本宫可以代为转告。”

    “你在威胁孤!”姬元沧猛然抬眸。

    晏姝但笑不语。

    脸上的神色表明了承认她就是在威胁姬元沧。

    姬元沧的脸色又沉又黑,盯着晏姝看了半晌,才咬牙切齿道:“十车铁矿,孤最多给你十车铁矿!”

    “你若依然不满足,孤就当仇九已经死了。”

    看来十车铁矿是姬元沧的底线,晏姝深谙不能将人逼到绝路的道理,这么好的把柄,哪能只利用一次。

    于是她很爽快的同意了。

    她答应的这么痛快,让姬元沧一时间无法接受。

    十车是不是太多了?

    铁矿稀有,且如今开矿技术并不完整,他需瞒着秦皇暗中开矿,这进度又会耽搁下来,一年只能开采出约莫三十车铁矿。

    这十车铁矿,可要花上三四个月!

    这般想着,姬元沧只觉得他的心在滴血。

    他一定是说多了!

    下意识地,姬元沧便想反悔,再行讨价还价,可刚一抬头对上晏姝那双冰冷的眼眸,脑海中便浮现出那日在琼花宴上,晏姝犹如修罗的杀神的脸。

    此人并非善茬,也不是什么可以戏耍的人。

    他必须谨慎对待。

    姬元沧勉强按住疼的滴血的心,双目赤红的看着晏姝道:“明日孤要见到仇九。”

    晏姝微微眯眸,眼神透露着一个意思。

    你当本宫傻吗?

    “一手交货一手交人。”她淡淡开口“太子殿下若想早日要回贴身侍卫,回秦后抓紧些将十车铁矿送来。”

    语罢,晏姝牵着谢敛转身离开,只留下脸色阴沉的姬元沧。

    他死死盯着那抹黛青色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了,突然伸手一拳打在牢门上。

    碗口粗的木头发出“铛啷”一阵沉闷的响声。

    巡逻的狱卒路过此处,默默远离了。

    小声嘀咕道:“我总觉得这位大秦太子的精神状况不太对劲……”

    一会儿跟疯子一样,一会看起来又像是正常人。

    狭长昏暗的甬道内拂过冰凉带着湿意的风,唯一的温暖便是谢敛手心的温度。

    晏姝握着谢敛的手紧了紧,语气柔和,“你与西襄有何旧怨?本宫只是随口一问,若是现在还不想说,可以不说。”

    谢敛沉默的抿了抿唇。

    晏姝眸光微动,对他道:“随本宫进宫一趟。”

    她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以免谢敛不自在。

    人总会有些秘密,若不涉及景国,晏姝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厢,御书房内。

    景皇手中翻动着一份折子,面色越来越沉,周徳全在一旁伺候的越发小心。

    他不知折子里写了什么,但这份折子是密阁影卫送来了。

    事关绝密,皇上才会让影卫去查,但凡影卫出手,再隐秘的事情也能查出蛛丝马迹。

    近期发生的事,足以让影卫出手的只有一件事——

    三皇子的血脉真假。

    周徳全将头垂的更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殿内气氛越来越凝重。

    许久之后,周徳全听见景皇声音冷沉道:

    “传晏琮入宫。”

    短短五个字,周徳全却觉得景皇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他心下顿时明白了什么,恭敬的应声。

    周徳全快步走出御书房,望着逐渐暗沉的天空,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前朝后宫,恐怕又有一场风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