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秦太子此时出现在洛邑城,谢敛只有片刻的惊讶。

    他很快想到那日在温泉山庄的刺杀——其中不止有晏琮派来的死士,还有另一波人。

    这另一波人便是大秦太子姬元沧的人。

    刺杀之后,谢敛便知道长公主开始暗中派人查探洛邑城中是否还有遗漏,若他所料不错,长公主殿下恐怕早就知晓了大秦太子藏在洛邑城中。

    只是按兵不动。

    如此一来,殿下反倒由明转暗,无论大秦太子想做什么,都会在长公主殿下的监视之下。

    谢敛侧眸,看了眼少女姝丽绝伦的侧脸,只觉得心尖被什么东西轻挠了两下。

    他脑海中顿时只剩下眼前的少女,至于那煞风景的姬元沧直接被他抛到了脑后。

    晏姝握了握谢敛的手,淡声道:“不必管他。”

    谢敛看着晏姝的眼眸微微发亮,乖巧的点头。

    如此良辰美景,想起姬元沧那个藏头露尾的东西实在有些煞风景。

    楼阁包厢内,姬元沧突然打了个喷嚏。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一愣,忍不住抬头看向主子,关切地道:“主上,景国天寒,您身份贵重,万不能感染了风寒,属下这就命人去端一碗驱寒汤过来。”

    姬元沧面具下的眉轻蹙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冷声道:“不必,孤没这般脆弱。”

    他话音刚落,屋内的窗户突然发出“啪”的一声响动,像是窗框被石子击中!

    姬元沧眼神倏地冷了下来。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也以最快的速度起身,护在姬元沧身前。

    姬元沧懒懒散散地靠在软榻的引枕上,银色面具在灯光照映下透着几分诡谲,他艳红的唇弯了弯,饶有兴致的自言自语:

    “莫不是那位长公主发现孤了?”

    黑衣人沉默着不敢回答,只警惕的观察着四周,身在景国国都,他们行事十分低调,除了他,其他人都隐在暗处,包括主上的贴身侍卫仇九。

    仇九是主上身边最厉害的侍卫,嫌少有人是他的对手,有仇九在暗中护卫,能最大程度保护主上从景国全身而退。

    周遭安静了两息,窗户处再次有了动静。

    “笃笃、笃笃笃、笃”,窗框有规律的响了几下,黑衣人表情一松,低声道:“主上,是仇大人。”

    姬元沧以手肘撑着桌案,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让他进来。”

    “是。”

    黑衣人上前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退开两步,下一瞬,一道黑色身影如闪电一般掠进屋内。

    黑影朝着姬元所在的位置单膝跪下,俯首道:“主上,暗中有人在窥视我们。”

    姬元沧看着手指上墨玉扳指,眼瞳幽深,他勾了勾唇,笑道:“看来这位长公主殿下早就发现孤在洛邑了。”

    他从青州离开,半路上却让人乔装成他的模样混淆视听,假扮他的人一路回了大秦,而他解毒之后却半路折回,以走商的身份进了洛邑城。

    他派人说服了三皇子晏琮与他合作,可没有想到,那废物皇子手底下养的死士这般无用,竟没有闹出半点动静。

    而景国那位长公主身边的护卫也比他料想的更要棘手,他只能暂时潜伏在洛邑,等待时机动手。

    今日其实并非最好的实际,但是……

    “她竟然早就发现孤的存在了。”

    “真是有意思。”他叹了一声,语气带着一股势均力敌的兴奋,“明日似乎是景国皇帝举行琼花宴的日子,如此重要的日子,孤便送景国皇帝一份大礼吧。”

    黑衣人猛地抬起头,一时不明白姬元沧的意思。

    主上先前不是还说不能动手吗?

    可此刻话中之意分明是让他们即刻寻机动手……

    仇九明白了他的意思,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问:“让所有人都动手吗?”

    姬元沧抻了抻腰,懒洋洋的往后一靠,抬手屈指轻轻敲击着皱眉,眼露沉思之色。

    片刻后,他轻笑一声,幽幽道:“所有的一切可都准备好了?”

    仇九道:“已尽数准备妥当。”

    闻言,姬元沧敛眸轻瞥他一眼,嗓音凉薄,不知想到什么,恶劣的勾唇一笑,“那便动手。”

    他说完此言从软榻起身,走到窗户旁,推开窗户。

    满城的花灯将洛邑城照耀的如同白昼,空气中盈满了百姓的欢声笑语,小摊贩热情的叫卖声,孩童快乐的嬉戏声,从他所在之处往下望,有五个扎着双髻的稚童拿着形态各异的花灯拉着手转圈。

    姬元沧轻轻叹息,“这一幕幕,真是让人觉得有种山河无恙,岁岁平安的感觉。”

    黑衣人不太明白主上这是什么意思。

    仇九面色却很平静,仿佛没有是没有情绪波动的木偶人。

    姬元沧在窗前停留了片刻,蓦地转身,嗓音冷厉凉薄,“吩咐下去,今夜子时前寻机动手!”

    仇九俯首应声,“是!”

    ……

    晏姝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暗中被人窥视的感觉,谢敛见她脚步顿了顿,有些担忧的开口,“累了吗?”

    长公主何曾这般陪人逛街,殿下这般金尊玉贵的人儿,他怎么能真的拉着殿下来逛灯会。

    越想,谢敛心里越发觉得内疚。

    晏姝见他眸光越来越暗,一眼便瞧出他不对劲,轻轻垂眼压下眼底的暗色,趁人不备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低声道:“别胡思乱想,本宫不累。”

    周围甚至有百姓回头看了一眼,谢敛有些局促的转眸,恰好瞧见一位阿婆脸上露出揶揄之色,他脸上顿时浮上一抹红晕。

    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捏紧了衣袍,眼中露出几抹无措,低低道:“殿下……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于礼不合……”

    晏姝忍俊不禁。

    她很想看看谢敛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偶尔大胆的出乎她的意料,偶尔却格外的害羞局促。

    在人潮之中,晏姝反倒不担心被相熟之人瞧见,她对着谢敛恶劣的笑了下,在被身旁人挤推时,回头飞快的在谢敛唇上亲了一下。

    “如此也于礼不合吗?”

    谢敛身子蓦地一僵,耳尖被红霞彻底染红,像是熟透的红柿子。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对上晏姝的眼眸时,到嘴边的话变成了,“……于礼不合,但殿下可以再亲一下。”

    晏姝笑着眯了眯眼,满足了他这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