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贵妃却仍不罢休,她抬脚对着跪在地上的流珠踹了一脚,似乎如此暴力的发泄能缓解她心中的焦躁。
“没用的东西!”
流珠跌在地上,肩膀重重的砸在地砖上,她疼的面色惨白,却也不敢喊痛。
咬牙道:“娘娘恕罪,奴婢马上去换一杯。”
凤贵妃冷冷的睨她一眼,“滚。”
流珠收拾好地上的碎瓷片垂着头退下,走出了大殿,眼眶中的泪夺眶而出。
指尖钻心的疼,那是被碎瓷片划伤的,肩膀也钻心的痛,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在门口停了两息,抬眸望了眼灰暗的天幕,眼泪无声的滑落。
难道做奴婢天生就该被作贱吗?她还有两年就到外放出宫的年纪了,可若被凤贵妃如此折腾下去,她能不能撑到外放出宫那一日都难说……
须臾,流珠转身离开,将碎瓷片丢了,转身走入她的卧房。
半柱香后,流珠又捧着一盏热茶进殿,凤贵妃这会儿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阴沉的闭着眼眸。
流珠脚步放的更轻,轻缓的将茶盏放在案几上,静悄悄的退到一旁。
凤贵妃似乎是听见了动静,睁开双眸,目光在手边的茶盏上扫了两眼,没有再发作。
她端起茶喝下大半,心里头那股无名的火气也熄下大半,冷声道:“派人去查一查,琮儿那到底怎么回事。”
流珠不敢多说一句,怯怯的应下。
到晚间,凤贵妃派出去的人才传回了消息。
“贵妃娘娘,是陛下派人截了三殿下送进翊坤宫的信,三日前便有一小队禁军将三皇子府的几个门都看住了,不允任何人出入。”
凤贵妃听到这话,瞳孔一震,跌坐在太师椅上,不敢窒息的攥紧了扶手,“怎么会是皇上?”
“皇上说,禁足要有禁足的样子,若三殿下不好生反省,恐怕就不止让他禁足一月。”
凤贵妃几乎咬碎了牙。
皇上好狠的心,禁足琮儿便罢了,竟还不许他们母子二人有任何联系!
眼下年关正是各部官员来往走动的时候,琮儿如今被禁足府上,便无法与各部官员走动,若有那些见风使舵的,被晏晁捡了空子,那他们辛苦图谋多年的努力都是一场空!
凤贵妃死死攥着扶手,心里怨恨不已,可罪是琮儿自己认的,禁足一月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且琮儿是推了府上的幕僚出来顶罪的,她不知道皇上到底知不知道内情,所以为今之计,只有隐忍。
明明只是失了一个晏姝,为何这几个月她与琮儿做事就越发不顺,几乎是做一事败一事!
凤贵妃心中后悔与晏姝反目,可琮儿屡次刺杀晏姝,且叫晏姝发现了真相,她也腆不下脸再去对晏姝示好!
拉拢不来,只能杀了。
既然暗杀不行,那就下毒。
凤贵妃凤眸中掠过一丝杀意,抬眸看向一侧的流珠。
见她低垂着头,神色怯怯,心中又生出几分不喜。
蠢货,怎么教都比不上安嬷嬷得她心意。
“流珠,本宫记得三日后似乎是刑部尚书耿尤嫁女的日子。”
流珠垂头应声,“是,前几日耿大人的夫人来翊坤宫给娘娘请安时提过。”
凤贵妃若有所思的垂眸,须臾后,她站起身,起身走到梳妆桌前,染着鲜红寇丹的手滑过桌上妆奁,缓缓道:
“本宫记得玉琳那孩子也时常来给本宫请安,她出嫁之日,你替本宫送份礼物给她。”
流珠心中有几分惊讶。
耿家有女儿嫁入了二皇子府为侧妃,颇得二皇子宠爱,耿家也因此站在二皇子一派。
贵妃娘娘向来不喜耿家,怎么会想起给耿家女送礼?
心中疑惑,流珠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垂着头怯怯的应了一声。
耿家的请帖同样送到了长公主府,晏姝看过请帖,先是问过谢敛,“三日后耿尚书的幼女出嫁,你可要去看看热闹?”
谢敛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注视着晏姝,眼中的情意几乎快要溢出来,他低声道:“殿下想去?”
“这两日左右闲着无事,去凑凑热闹也可。”
这几日几位皇子都忙着宴请各部官员,送礼拉拢,没有闲工夫闹出其他的幺蛾子。而蹦达的最厉害的晏琮又被父皇禁足,连府上大门都被禁军看守着,一丁点水花也激不起来。
至于宫里那几位,楚皇后和太后一贯喜欢坐岸观火,轻易不会出手。
而凤贵妃是头顶铡刀,忌惮这晏琮有没有把柄落在她手上,不敢动手。
这些人都安分下来,晏姝自然也就清闲下来。
她自重生那一刻便没有停歇过,骨头里都泛着疲惫。歇了这几日,才算解了一身疲乏。
谢敛微微勾唇,笑意漾在眸中,“殿下去我就去。”
晏姝伸手捏捏谢敛的脸,柔声道:“嗯,陪本宫再下一局。”
这几日她才发觉,谢敛当真是不显山露水,如此惊才绝艳,若展露出来,这洛邑城中恐怕无人能及他。
吟诗作赋,琴棋书画,君子六艺,几乎没有谢敛不会的,且他不仅会,还样样精通,于朝政一事上更是敏锐非常,隐忍有智,晏姝每回都忍不住想,若是谢敛未被送到景国为质,还是西襄的七皇子,西襄国或许能跃上一大层。
可惜西襄国却将他当成了一颗弃子。
……
三日后,大吉之日,宜嫁娶。
天明之际,一轮暖阳悬挂于空,天空碧蓝如洗,暖意驱散了连日来的寒冷,像是个极好的兆头。
辰时三刻,晏姝起身洗漱,棠微挑了两件合适的衣裳。
一件是红色的翠纹织锦长袍,另一件是淡青色的如意纹束腰长袍。
晏姝淡淡扫了一眼,道:“今日是耿家姑娘的喜宴,一辈子只有一回的日子,别抢了姑娘家的风头。”
棠微稍稍一愣,随即笑道:“婢子明白了。”
旁人都道长公主冷淡薄情,但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长公主殿下是天底下最心软和善的人。
棠微选了那件淡青色如意纹束腰长袍让侍女们伺候着穿上,而后拿出一件黛青色牡丹暗纹绣银狐裘替晏姝系上。
“殿下,谢公子他们已经在院外等着了。”
晏姝听出不对劲,眉梢扬了下,“他们?”
棠微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有些古怪起来,轻声道:“是,不止谢公子在,司空公子,楚公子也在。”
司空默和楚星河?
他们等在那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