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放也被楚星河这一声“大娘”给惊到了。

    但他很快回过神,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

    年轻妇人闻言猛地回神,掩下脸上的惊怒之色,神色凄苦道:“五郎竟是装作不认识我,昔日在交州五郎过的穷苦,劝我将家中所有的一切都予你,花前月下时承诺这辈子都不会负我,没想到不过短短两年就变了心。”

    “你不愿意认我也就罢了,可这孩子你怎么能不认,他可是你的孩子啊。”

    年轻妇人嗓音幽婉尖利,自带穿透力,如此一句,如同一圈涟漪似的往周遭荡开,听的围观众人也不禁动容。

    皆是义愤填膺的帮腔,“这楚家五少爷好生忘恩负义!”

    “长公主可是惩治了郁家那一家子大贪官的好人,这样的人怎配入长公主的府上!”

    这一声与其他的议论声格格不入,众人寻声望去,便见一个六旬老者中气十足的叫喊,许是太过用力,憋的整张脸通红。

    “长公主是好人哩!可不能让这种人脏了长公主殿下的府邸!”

    郁家倒台,也牵扯出了许多桩侵占田产的旧案子,先前无处申冤的百姓都得到了公道,百姓们都知道,是长公主以雷霆手段拿到了郁家贪污的罪证,压的他们喘不过气的郁家才会一夕覆灭。

    百姓们都将这恩情记在心里,譬如眼下这位老伯,他人老了也不怎么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听清了这位楚五少爷要入长公主府做侧君,但他不是好人啊!

    不成不成,长公主多好的人。

    晏姝瞧着这一幕,冰冷的眼眸内闪过一抹异色。

    缺少教化的百姓无知且极易被煽动情绪,可往往这些人却又是最单纯善良的。

    这便是景国的百姓,是她想守护的景国百姓。

    楚星放见那老伯喊的最为用力,微微笑了笑。

    闹吧,动静再大一些,闹的人尽皆知。

    楚星河冷冷地看着年轻妇人,“你如何证明你是我的妻子,这孩子是我的孩子?”

    年轻妇人毫不犹豫道:“五郎你胸口处有颗红痣,就在心口的位置,我说的可对?”

    楚星河眼眸微暗,看了眼楚星放。

    楚星放像是没有注意到他别有深意的目光,一脸惊诧道:“星河,她说的可是真的?”

    楚星河冷笑了一声。

    是不是真的,楚星放难道不是最清楚吗?

    幼时二人一同沐浴,楚星放还曾经指着他胸前的红痣问,寻常痣都是黑色、褐色,为何他心口的痣是红色的。

    楚星放设计今日这一出,算是彻底绝了他们二人的兄弟情谊。

    楚星河倏地一笑,反驳,“不是。”

    “她说的是假的。”

    年轻妇人睁大眼睛,“不可能!一定有!”

    楚星放蹙了下眉,随即笑道:“不如星河将外赏脱了让大家瞧一瞧……”

    此言未落,一道冰冷淡漠的嗓音突兀的响起。

    “楚大公子明知楚星河是本宫的人了,还想让本宫府里的人跟个杂耍的猴子一般被旁人当做乐子看?”

    “大公子是没将本宫放在眼里,还是没将皇室的颜面放在眼里?”

    “就算是本宫的侧君,那也是皇家的人。”

    “这个道理,大公子不会不明白吧?”

    四周静谧无声,百姓们不约而同的闭了嘴,而楚星放脸上是遮掩不住的错愕,这回不是装出来的。

    长、长公主?!她怎么会在这里?!

    楚星河不动声色的抬眸,静默的望向声音来源处。

    那是一辆很不起眼的马车,声音便是从马车内传出来的。

    车帘被掀开了一条缝,些许微光透了进去,楚星河只看见一截弧度优美的下巴,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可饶是如此,光是这般看着,都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

    他正思索着,便见楚星放急忙下了马车,几步朝着那马车走过去,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星放敢对付楚星河,并非是轻视晏姝这个长公主,而是觉得长公主不会在意楚星河这么一个侧君。

    可眼下,长公主出现在此处,他不得不重新思索这个问题。

    二皇子和皇后那边说了,便是拉拢不了晏姝,也绝对不可与晏姝交恶。

    “长公主……”

    楚星河轻喃一声。

    原来这就是那位凭一己之力搞垮了郁家的长公主。

    楚星放还保持着鞠躬行礼的姿势,马车内静默无声,他腰都酸了,里头还是没有声音。

    楚星放不由得有些心急和焦燥,声音里带着一丝忐忑,“长公主殿下?”

    马车内依旧没有动静。

    便在这时一名黑衣冷面公子走到马车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人,一看就是大夫。

    楚星放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这黑衣男子他认识,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卫风鸣。

    风鸣抬了抬手,冷声道:“长公主殿下说了,这位妇人既然口口声声说怀中的孩子是楚五公子的,那便当场验一验。”

    “若这孩子的确是楚五公子的骨肉,长公主殿下绝对不会让你们夫妻分离。”

    “可若是假的……”风鸣眼神一凛,身上杀意涌动,腰间的玄净似乎也隐隐震颤起来,“污蔑长公主府的名声,败坏皇家颜面,轻则判三十杖刑,重则判十年流放!”

    话落,他身后出现两名侍卫,朝着那年轻妇人大步流星的走去。

    年轻妇人看见那两个黑衣侍卫,又看了看那辆不起眼的马车,和马车下躬身弯腰的楚星放。

    后者站的弯腰太久,身子摇摇晃晃,腿肚子都好像在打颤。

    年轻妇人面色一白,抱紧了怀中的襁褓似乎想要逃跑。

    这副姿态,已经说明一切了。

    风鸣危险的眯眼,跨上马车车辕纵身一跃,眨眼间便出现在妇人身边,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

    他嗓音幽幽,“夫人想往哪去?”

    年轻妇人身子一抖,只觉得被他扣住的肩膀仿佛要碎掉一般,惊慌的道:“别杀我!别杀我!是有人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在这儿演一出戏的!”

    她伸手一指不远处的楚星放,急切道:“就是他!就是他!就是楚大公子让我这么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