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戳破心事,南枝的确有一刻感到羞迫。
她很快平静下来,大方承认:“是。”
彭玉萱倒有些意外,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就认了。
“这很好,及时明白自己的心意,以免日后后悔。”
南枝说:“我们的未来还长,不会有后悔的机会。”
抽到压轴的人表演完,轮到了最后一个的南枝。
那人退场后推开休息室的门,“南枝学妹,做好准备,快到你了。”
南枝站起身,“好。”
听见台上的主持人念到“接下来由大一法学系的南枝同学为我们带来钢琴演奏”,她轻呼出一口气,拎起裙摆缓步走上台。
台上只亮了一盏灯,月光似的倾泻而下,落在舞台中央的那架钢琴上。
南枝却迟疑了一瞬。
她越是走近,那股强烈的不安就越是浓烈。
台下的江折也注意到她的状态不对,搭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
南枝闭了闭眼,快了几步上前,在琴前坐下。
她掀开琴盖,指尖搭上琴键。
南枝早已将琴谱背得烂熟于心,第一个音节流出时,她渐渐找到了练习时的轻松。
她越发投入,江折却涌起不祥的预感。
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声响。
那声音像是水晶串相互碰撞而发出的“叮当”声。
江折倏地仰起头,舞台上方天花板那盏水晶灯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吊顶衔接处的螺丝就要挣脱禁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南枝也听见了动静,她抬头看,水晶灯正剧烈摇晃着。
江折立即站起身,“南枝,快走!”
她立即停下准备起身逃离,头顶的声响变得更刺耳。灯架与水晶互相撞击,“哗啦”声交织。
南枝已经迈开了两步,可头顶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
她眼前一黑。
南枝绝望地想,她今天要葬身于此了吗?
礼堂水晶灯掉落的消息不过短短几分钟就传遍了学校。
万晓珊三人闻讯,第一时间往礼堂赶。
白薇看着论坛上讨论飞升的帖子,得逞地翘起嘴角。
那水晶灯可是重达一百千克,以礼堂的高度掉下来,南枝岂不是必死无疑?
没了南枝,冯斯年的身心就会回到她身上。
白薇满心希冀地给冯斯年打电话。
可打了好几通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她内心不安,又试着打了几遍,终于在第十二遍时接通。
“斯年,你在哪呢,我想见你。”
冯斯年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礼堂的水晶灯坠落了,据说是南枝被压在下面,我要过去看看!”
白薇的嘴角迅速平下去,“和你有什么关系?”
“薇薇,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同理心?”他难以置信,“就算不是南枝,是其他同学,也很令人揪心吧?”
她冷笑,声音里是积攒许久终于爆发的尖锐恨意:“是南枝就该死!她抢走了属于我的荣誉,更抢走了你!”
冯斯年不敢相信这种恶毒的话是从他曾经心目中善解人意的人嘴里说出的。
他震惊之余,后知后觉意识到。或许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呢?
冯斯年周围都是朝礼堂赶去的学生,他没工夫细想,挂断电话也朝礼堂奔去。
礼堂门口已经被学生团团围住,都在担心南枝的状况。
现场被消防员用警戒线分隔开。
黎子萌急切地跺脚,“里面的不是枝枝,对吧?”
耿恬恬眼冒泪花,“可是他们九个人都出来了,就只有枝枝不在!”
万晓珊表情沉郁,见到彭玉萱时,立即叫住她。
“彭学姐,里面的是……枝枝吗?”
彭玉萱面色凝重,迎着她们三人充满希冀的目光,一言未发。
她的沉默告知着答案。
冯斯年赶来时,看见了彭玉萱的默认。
他身子踉跄了一下,险些跪倒在地。
万晓珊环顾四周,率先反应过来:“江折学长呢,他怎么也不在?”
彭玉萱眉心蹙得更紧,张了张嘴,从喉间发出艰涩的声音:“水晶灯掉下来的时候,江折……冲了上去。”
三人愕然定住。
南枝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是无尽的黑暗。
她记得水晶灯坠落的一瞬,听见了江折的声音。
江折……
南枝倏然睁大眼,她记得他朝自己扑了过来。
鼻息间是浓郁的冷檀香,还有厚重的血腥味。
她颤抖着抬起手,一片湿热。
是江折的血。
他将自己护在了身下。
南枝心脏抽痛,眼泪从眼眶滚落。
她带着哭腔喊:“江折……”
没有回应。
南枝怆然哭得更厉害,却不敢推他,“江折,你别睡,好吗?”
身上的人似乎动弹了一下。
她哭的动作一停,惊喜地喊:“江折?”
黑暗之中,南枝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见他近乎沙哑的声音:“别哭。”
南枝的眼泪泄洪似的,汹涌得更厉害了。
江折的手抵在她脸旁,她滚烫的眼泪不仅烫得他手背疼,他的心也疼。
南枝急迫地和他说话:“我听见外面的声音了,江折,你撑住,我们很快就得救了。”
他却轻笑了一声:“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是心疼吗?”
江折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脖颈之间。
南枝摸索着碰上他的脸,指尖战栗。
“是,我心疼你。”
她明显察觉到他的身子僵住了。
江折艰难地呼出一口气,“南枝,我不想要带着救命之恩的同情。”
南枝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不是同情,也不是因为你救我才感动。”
她分外认真:“江折,是我喜欢你。”
江折呼吸一滞。
半晌才听见他的声音:“你不用为了让我保持意志清醒而说出这种话。”
南枝哭着否认:“我没有,这是我的真心话!”
“江折,我都知道,我们从第一次见面前,你就喜欢我,是不是?”
他低笑:“终于还是藏不住了吗?”
江折脱力地倒在她身上,“抱歉,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告诉你……”
南枝捂住他的嘴,“不许现在说,我要等你以后再说给我听,你答应了要和我下棋的!”
可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她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一股凉意直上心头,南枝试探唤他:“江折?”
“同学,你们再坚持一下,我们现在就将重物移开!”
听见头顶传来消防员的声音,她如释重负,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