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穿越小说 > 辞春阙 > 第257章  入局之人亦是观全局的人
    这封信被容祁径自折了放在最里面,喊了暗卫送走。

    晏青扶在一旁正忙罢手里的事过来,见他合信之时似乎往里面多放了些什么东西,当下问他。

    “还留了别的东西给沈修?”

    容祁面不改色。

    “没有。”

    晏青扶随口一问,问过之后也跟着想起陆行那封信,登时喊他。

    “忘记给陆行回信了。”

    “我回过了。”

    容祁会这么大方地给陆行回信?

    晏青扶显然不信。

    “当真回了。”容祁哭笑不得。

    “回了什么?”

    “自是回问陆相安否。”

    信封已被送出去,晏青扶自然也看不得那信中到底写了什么,是以她也没追问下去。

    第二日一早,容祁被虞菏着人请去了前殿,晏青扶闲着无事,索性出了宫去西域京城转上一转。

    西域皇城自比不得大昭繁荣,路上的摊贩并不多,但多是一些西域独有的东西,晏青扶已有五年未曾过来,此时见了也有些新奇,便顺着一一看过去。

    一条街道倒也吵嚷,正是她低头去看一个物件的时候,忽然街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过来,隐约还夹杂了几分嚣张的喊叫。

    “都让让,让一让,马惊了。”

    路上行人顿时纷纷慌张地往后退开,人群熙熙攘攘地推搡间,晏青扶一时重心不稳,竟是被从人群里推了出去。

    恰好碰上那马到了近前,眼看着就要撞上,那女子顿时一惊,将手中的鞭子甩出去,径自卷了晏青扶的腰身,运起内力将她往一边带去。

    与此同时,晏青扶抓着从头上拔下来的簪子,手下毫不犹豫地刺向了马的脖颈,霎时鲜血飞溅,马嘶鸣了一声,屈了蹄子跪倒下去。

    那女子险些跟着跌倒,好在她用了内力稳住身形,紧接着手中要收回手中的鞭子。

    只是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忽然一旁传出一道含了几分薄怒的声音。

    “虞芷,你干什么。”

    虞芷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带了强劲内力的劲风袭来,她一惊,险险侧身避开,顿时也起了脾气。

    “你发什么疯,虞徵。”

    她索性扔了手中的鞭子,抬手运了内力与虞徵打在一起,二人出手招招凌厉致命,几乎是没有手下留情的样子,处处逼近对方死穴。

    晏青扶惊魂未定,怔愣地看了片刻,将那一头的鞭子收回来,目光落到那道浅绿色的身影上。

    虞芷?

    西域皇储?

    她竟然回了京城了。

    晏青扶心中还未来得及多想,忽然见得对面虞徵与虞芷忽然齐齐收了手,二人各自站在一边,虞徵大步走过来到晏青扶身侧,伸手去拉她。

    “小九,没事吧?”

    晏青扶侧身避开,而后摇头。

    虞徵刚又要开口,虞芷平息了涌动的内力,听见他这一句,顿时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

    这便是虞徵那心心念念了五年的佳人吗?

    样貌自然是好的,身形纤细苗条,这一双眼也足够冷厉不近人情,与大昭那些柔柔弱弱的女子的确不一样。

    可就是……

    虞芷嗤笑一声。

    就是太不近人情了些。

    没想到她这个哥哥,五年前抓不着人,五年后也是白白给别人做嫁衣。

    她这一声笑让虞徵听见,顿时又觉忍无可忍要运了内力与她打,虞芷懒懒看过来一眼。

    “皇兄,您这身上还有伤呢,别轻易动气,若是气血逆流而死,可就没本事和本宫这个活人争皇储的位置了。”

    虞徵额角一跳,下一瞬,虞芷从对面大步走过来,收了打量晏青扶的目光,扬声道。

    “方才本宫的马惊了,险些伤着了这位……小九姑娘,本宫给姑娘赔个不是。”

    “无妨,公主气了。”

    反正她亦将虞芷的好马给杀了,没真正受了伤,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紧接着,晏青扶话头一转,看着虞芷道。

    “不过,我姓颜,并非大皇子口中的小九姑娘,公主以此姓称呼我就是。”

    见她公然驳了虞徵的面子,虞芷顿时更感惊讶,忍住自己心头想笑的冲动,虞芷无视了虞徵的神色,偏头与晏青扶说道。

    “如此,本宫日后就唤颜小姐便是。”

    “小九……”

    “皇子殿下。”

    两道声音缠在一处,几人回头看去,只见虞徵的暗卫走出来,身后跟着几个人,当先开口。

    “大皇子,女皇陛下未曾解了您的禁足,还请您跟着奴才回去,不要让奴才们为难。”

    禁足?

    看来她没回来的这些日子,京城可热闹得很呢。

    虞芷从晏青扶手中接过自己的鞭子,好整以暇地看着虞徵。

    “为免母皇忧心,皇兄还是快些回去好好养伤吧。”

    心知虞徵这样要强的人提起身上的伤必然会更生气,虽然不知晓虞徵为何能受了伤,可虞芷和他交手,自然察觉到他身上的不对劲,也不介意在此时多给他添几分堵。

    果真,听了虞芷这话,虞徵脸色更黑,当下也顾不上与晏青扶说话,或者是想起了自己这身上的伤是如何暴露的,冷哼了一声转头离开。

    虞徵离开,虞芷这才转头,吩咐了暗卫将街头的马收拾走,而后看向晏青扶。

    “小九……颜小姐是大昭人吧。”

    一则二人的衣着不尽相同,二来她多少也查过虞徵那位“心上人”,听闻是大昭的贵女。

    虽不知道为何如今来她面前的是个贵女,虞芷却仍然肯定地问出口了。

    “公主聪慧,我的确是大昭人。”

    晏青扶敛了身上的冷然,面上勾出几分温和平近的笑意,一双眼也露出些好奇。

    “今日得闲出来,本想看看西域的大好风景,也没带婢女出来,未曾想这么赶巧……”

    虞芷当即面上更露出些歉意。

    “是本宫未管好这匹马,让颜小姐受惊了。”

    晏青扶抿唇摇头,只恍若不经意间露出衣袖下一截藕色的肌肤,上面因为虞芷甩鞭子过来的时候而扯出了一片红痕,瞧着甚是惊人。

    虞芷面上顿时更为歉疚,瞧着面前贵女一副似乎受了惊吓的样子,连唇色都发白,顿时主动道。

    “不如颜小姐随本宫去府中,本宫府中备的有上好的药,可别让这肌肤上留了痕迹了。”

    这话正中晏青扶下怀,她转了转眼珠,温声道。

    “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叨扰公主殿下。”

    虞芷自然摇头,本就是她的马惊吓着,才让鞭子伤了人,她是理亏的那一边。

    晏青扶跟在虞芷身后,随着她一并去了公主府。

    皇储在宫中有住处,在宫外亦有自己的府邸。

    虞芷和虞菏近些天闹着别扭,自然不愿意入宫听虞菏数落她,何况她对晏青扶亦有好奇,此时晏青扶跟着她回去,她心中正高兴着,想着怎么利用晏青扶来给虞徵下一步棋。

    二人心中各怀心思,一同去了府中。

    虞芷的府邸离皇宫不远,没走几步路便到了,里面伺候的大多是一些婢女,少见侍卫。

    可她怎么听说这位皇储殿下是个爱男子不爱江山的主,府中侍君纳了一个又一个,最是荒淫无道。

    晏青扶目光一一掠过,心下已有了计量。

    看来传闻也未必都可信。

    她收了心思,任虞芷吩咐婢女拿来了药,给她手腕处的伤细细上药,二人正是交谈之际,忽然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传进来,紧接着门被推开。

    “公主。”

    男子有些阴柔的声音响在耳侧,晏青扶手下动作一顿,话音止住,看向来人。

    来人锦衣华服,很显然是公主府的侍君,一见虞芷顿时眼前一亮,连行礼都不曾,径自扑过去要去抱虞芷。

    虞芷清了清嗓子,逼退了他的动作。

    男子这才注意到一旁还有人,见得是一个姑娘家,心中才松了一口气,依着规矩给晏青扶见了礼,才朝虞芷撒娇道。

    “公主这一出去许久,只怕是要忘了我了,连回府都不曾派人通知我。”

    这语气怨怨哀哀的,晏青扶听了不适,虞芷却像是早就习惯一样,纵容地道。

    “这不是前些天去处理阿觅的事了,如今回来了自然是念着你的。”

    “公主眼中心里都是阿觅,哪还记得我了。”他哼了一声。

    阿觅就是那位被虞菏下命仗杀,让虞芷和虞菏闹了好一番的侍君,晏青扶自然也有耳闻。

    虞芷似耐着性子安抚了两句,许诺了几句好话,这侍君才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而后虞芷看向晏青扶,歉意地笑了笑。

    “让颜小姐见笑了。”

    晏青扶轻轻摇头。

    “公主前些天离京,是为了侍君的事情?”

    听得她提及那位阿觅,虞芷眼中闪过几分哀伤。

    “的确如此,阿觅死前最挂念他的爹娘,入了公主府做侍君后也整日念着,本宫在他生前没能好生如他的愿将他爹娘接过来,便只能在他死后略尽心一二了。”

    合着消失了这么半个月,竟是真为了一个侍君死前许诺的话去办事了。

    晏青扶眼中闪过几分意外,面上跟着也有动容。

    “公主如此真心,想必侍君在天之灵也能安息。”

    “若能如此自然最好,本宫总觉得亏欠他。”

    虞芷说着眼眶一红,在外人面前的强势消散,此时显出几分脆弱。

    外人传闻里的皇储公主何等冷酷,谁曾想背地里是一个为了自己侍君能落泪的人。

    这是如何能把皇储的位置坐了这么多年的?

    晏青扶眼中闪过几分疑惑,又似轻看,被虞芷低头擦泪的动作间看的清楚。

    虞芷眸光幽暗,很快又清了清嗓子。

    “本宫一时情至,让颜小姐见笑了。”

    晏青扶自是摇头,跟着安慰了几句。

    可话说着,她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如今她见到的虞芷和外人传闻中的太不一样,她一时竟有些摸不准自己要信哪些。

    “颜小姐此行,是跟着贵国八王爷来的?”

    “正是。”

    “听闻贵国八王爷与颜小姐早有亲事,本宫曾有幸在五年前得见八王爷一次,如今见了颜小姐,更觉是天造地设,很是般配。”

    “公主谬赞。”

    “如此一说,我倒想起方才遇见的时候,似乎皇兄也和颜小姐很是熟稔,颜小姐一直居在大昭,竟也和皇兄认识吗?”

    “并不相熟。”

    晏青扶矢口否认。

    “月前大皇子在大昭的时候,曾有过几面之缘。”

    她话如此说,虞芷也识趣地没多问,二人浅浅交谈了几句,晏青扶站起身道。

    “今日时候不早,我便先回去了。”

    “也好,不过本宫和颜小姐一见如故,日后若得闲,颜小姐可再来公主府一坐。”

    “这是自然。”

    晏青扶眼中亦露出几分笑。

    “我也和公主一见如故。”

    她敛了衣袖离开,身后虞芷脸上的笑消散,她身旁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人。

    恰是方才的侍君。

    侍君此时规矩地站在虞芷身侧,也不似方才那么越矩,低眉顺眼道。

    “公主。”

    “她也如此信了,原来也不过只是个贵女而已。”

    虞芷漫不经心地嗤笑一声。

    她还以为能被虞徵喜欢的人能有什么真本事,不过随意演一场戏,就能让她中了圈套。

    也不过如此。

    侍君随在身后不应声,二人离去,身形渐渐隐在屋内。

    而晏青扶施施然离了公主府,回去行宫。

    “去了哪了?半日不见人。”

    容祁见得她回来,顿时走上前,问道。

    晏青扶这才露出点真切的笑,漫不经心地扬了扬眉。

    “遇见了西域皇储,看了一场好戏。”

    虞芷以为演的戏能骗过她,那让她先得意两日也无妨。

    府中伺候的下人都只有婢女的人,会真正沉溺于美色吗?

    那侍君自进了屋就一直看着虞芷的脸色行事,就算撒娇玩闹也似乎多有束缚,他眼中对虞芷的恭敬和谨慎是装不来的,这自然瞒不过晏青扶。

    不耽于美色的人又岂会为了一个侍君的死和虞菏闹了半月甚至离京出走?

    就算虞菏能忍,虞芷的部下也只怕不会容忍自己追随了一个这样的人。

    只怕是真的有什么要事,瞒了所有人去办罢了。

    虞芷费心演一场戏想给自己营造个看着只懂情爱的模样,实则说的话字字推敲都站不住脚跟,晏青扶一个字也不信。

    不信无妨,她跟着虞芷入府原本也就是为了试探虞芷的本事顺便和她多些联系方便走下一步棋,她亦会演给虞芷一场戏,让虞芷以为自己相信了她的话。

    这一层圈套又一层算计,入局之人亦是观全局的人,但掌局的人……

    晏青扶转了转眼珠,一手扣在桌案前轻轻敲了两下。

    掌局的人无论如何,不会是虞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