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无奈道，“道长的意思很明确，他现在已经是出家人，断了尘缘，不再问从前。其实像你们这样来找他，吵着说要见他的人，这几天都来了好几拨人。今天白天都还有人过来。可是不言道长说了不见，就没有一个人能见到他。施主，何必强人所难呢。”
陈星若从前只知道姥爷喜欢住山上的道观里。
毕竟孔家人也只是轻描淡写得说，他只是喜欢清净。
陈星若有些生气，“凭什么？这尘缘他能说断就断？他有问过我的意见吗？他若是真得断了，又何必怕我们找他？若只是见一见我们，说上几句话，就能够扰乱他的道心的话。这种道心也太脆弱了，不如趁早换个地方，做万丈红尘里的大俗人，倒也不枉费他多情的一生。”
那个看守山门的人，显然被陈星若的这一番话震住了。
一时嘴上说话都结巴了。
“规矩如此，其实这大晚上的，你们要是能得到道监的同意进去，遇到谁，问了谁什么，这都不是我能管的。”
这算是很隐晦得提示。
陆晏秋安抚得拍了拍陈星若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打了一通电话，很快，就有人来带他们进去。
道监亲自来请的。
“二位都是沈总的朋友，他为我们道观捐了许多的香火钱，是个大善人。他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朋友。”
这位道兄说话还挺江湖气的。
陈星若意味深长得看了一眼陆晏秋。
看来他跟沈青川的关系，一点都不简单。
反倒可能很熟。
“星若，这件事我回头再跟你说。不过沈青川那边，你怎么得罪他了？”
陈星若莫名，今天都没有见到面，何谈得罪？说话间，陈星若和陆晏秋被带到了正殿。
这个时间点，还有很多道友在做功课。
“二位稍等。我去同不言师弟说一声。尘缘未了，当断则断。有时候是该给命中的无常一个因果。”
殿中熏着檀香。
宝相庄严。
到了这里，在再急躁的心也能沉静下来。
道监走到一个道长身边。
他附耳说了一句话，对方终于是缓缓起身。
清瘦高大的身影，看着很是陌生。若不是道监当说，要是走在路上，未必能认出来。
陈星若的心情很复杂。
其实关于姥爷的记忆已经很模糊。
只有他小时候抱着自己讲故事的零碎片段。
据爸爸说，自己是姥爷唯一带过的孙辈。
孔家其他的同辈人，都没有享受过陈星若的待遇。
可能是血缘连心，陈星若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酸涩冲击眼眸。
姥爷孔真名苍老得像是行将就木的老者。
可能又一个曾经对她很好的亲人，即将离开这个世界。
心口之中一阵阵闷痛。
孔真名走到她面前的时候，陈星若反倒是没有在道观山门处利索的嘴皮子。
相顾无言，反倒成了此刻的写照。
孔真名没有任何生气的目光，落到陈星若身上，像是看陌生人一样，没有任何温度的。
“我得了癌症，时日也不多了。这大概是我这一生多情的报应。我终于是快要死了。有些事情，施主，你看开一些。值得你这样苦苦寻找的人，是不会舍得你如此辛苦的。珍重，不要再来叨扰。否则我就换个地方，让你再也找不到。”
“姥爷，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还有个孩子，叫余慈。”
孔真名的脚步停在原地。
“是不是我给了你答案，就不会再来找我？”
“是。”
陈星若嗓音低沉压抑，眼底之中的情绪藏得很深。
“你爸爸难道没有告诉你？”
孔真名继续往前走。
虽然是一句不气的反问。
但已经是他能为陈星若做的最后一件事。
因为他早已经答应了陈万寿，不能泄露半个字。
如果非要有人告诉陈星若真相。
那个人应该是陈万寿。
当然，孔真名更希望她能够看破，然后放下。
可是，世人都道坚持难，却不知道放弃更难。
否则，孔真名也不会用出家这种方式来强迫自己放弃。
从道观之中出来，陈星若一路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回城的路上，随着距离市中心越来越近，道路两旁的灯光越来越璀璨。
但照不进陈星若的心中。
陆晏秋直接将陈星若带回上次住的公寓里。
管家已经派人来收拾过。
陈星若上次留在这里的东西，还摆放在浴室的大理石洗手台上。
“星若，泡个澡吧，这样会让你的心情好一点。”
陆晏秋不容拒绝得将陈星若打横抱起，直接抱到放满水的浴缸边上。
他还在里面放了精油。
甜甜的玫瑰香气，舒缓人的心情。
“需要我帮你吗？”陆晏秋这话很吓人，但他神态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么一本正经得说着让人误会的话。
陈星若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浴室的大门，“不要小看我。我不会是那种遇到一点点挫折，就一蹶不振的人。”
陆晏秋也是没想到自己怎么脱口而出了那样的话。
平常他也不会这么说话。
偏偏在陈星若这里，就变得有些笨嘴拙舌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星若。”陆晏秋很绅士得退出了浴室。
他留下一句话，“有事的话，可以打墙上的分机电话，随时找我帮忙。”
陆晏秋人在阳台上站着。
那边沈青川打来电话。
“你女朋友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竟像是来讨债的。
陆晏秋知道沈青川这人不会轻易动。
这人就是典型的智性恋，永远是逻辑思维能力驱动，像一台无情的机器。
但沈青川的妹妹，就是他的弱点。
所以，陆晏秋便觉得，是不是陈星若在治疗沈青川妹妹这件事上，得罪了沈青川。
“你有什么事，找我说，也是一样的。沈少，你妹妹的病情，你也寻医问药多年了，想要治好，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就可以做成的事情。”
“你别管。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那么维护她。知道陈星若是你的心头宝，我也不会为难她。只是有一些事，想问清楚。”
到底是什么事，沈青川怎么都不肯说。
陆晏秋只好等陈星若泡完澡，将手机递给她。
陈星若穿着睡袍，刚泡完澡的皮肤格外水润白皙，像极了一颗正当时的多汁荔枝。
陆晏秋忽然就觉得沈青川的这个电话，打来的时机很不讨喜。
这样好的夜晚。
沈青川自己是不解风情的黄金单身汉，但陆晏秋却是有女朋友的。
他艰难移开眸子。
怕自己再多看一眼陈星若，会忍不住想要挂断沈青川的电。
出于对陈星若的爱，他才没有做那种插手陈星若事业的无理之事。
“沈青川？”
陈星若莫名。
但合同还未曾完全敲定，她也只能耐着性子，开启商场上的社交模式。
“沈总，我今天已经去看过你妹妹的情况，恢复得很好了。有些事情，一步步来，相信都能一一解决，希望你能够给我时间。我很有跟你合作诚心。”
“你怎么把彭煦暖带走了？”沈青川竟是问了一个陈星若怎么都没想到的问题。
她脑海之中回响起的，全都是煦暖对沈青川这个资本家的无情吐槽。
说得是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的那种。
可是现在听到沈青川的问话，这种关心和急迫，哪儿像煦暖说的那样是讨厌呢？
陈星若一时有些迷茫。
“怎么了？沈总，若是沈小姐有什么需要，我现在可以马上过来。”陈星若是故意这样说的，其实彭煦暖离沈家更近，有事能够先处理。
沈青川沉默片刻。
“陈小姐，都是聪明人，就别装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