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弋没说话,但说“不”的结果,两人都清楚是什么。
可正清楚,徐弋才更恼火。
分明前些日子还是扶着腰从下属家后院翻墙出来的邪气淫贼。
为什么一转眼就能斩杀百妖,成为了……他佩服,甚至有些仰慕的人了!?
那句“我自一刀斩之”,别人说他都觉得装。
可唯独陈平生说,他是信服他有那个实力,而且,他也真会那样做。
他在百妖尸上一身洁白的样子,和现在挎刀立在城门口的样子,并无区别。
若不是他们有仇,徐弋喉结微滚,他知道自己想要…结交甚至追随,慢慢成为这样的人。
“大舅子,你这是什么眼神?该不会……还想不自量力的跟我决一死战吧?”
陈平生因为抵抗朱焱的压制,现在还有些乏累,但也不敢松懈。
“我的眼神是让你好自为之。”
徐弋说不了太多好听话,很痛苦,最开始要杀他正道的是他,现在想让他低头,去跟妖说和的……也是他。
原来副县令一开始就说的道理是这个,可惜他知道太晚。
不想,陈平生忽然躺下来,一手挎着刀,一手放在头后枕着,望他说——
“好自为之的是你,该走走,你也杀了不少妖,那些复仇得妖,不是善茬,不会因为你在这看戏,就留你一命。”
陈平生翘起二郎腿来,“别跟我这捡来的命比。不值当……”
徐弋当然不知道陈平生口中捡来的命,真就是捡来的,直接转身,忽然又明白了——
做人何须仰慕他人。
他陈平生能做别人不敢或做不成的事。
他徐弋亦不是孬种。
“我不会走,城里还有走不了的人家,我去保护他们。”
无论想要轻装上路还是托家带口的走,都少不了盘缠,也不是人人都走得了的。
徐弋说完往里走,一刹那感觉到自己心境的某种突破,诧异中,明显感觉到一股天地力量在丹田旋转,他这是……升境了?
压下某种激动,他语气仍旧平静道:“你也尽量把寻仇的带去外面。”
陈平生叼着狗尾巴草的动作随着徐弋身上气息的拨动微顿,旋即抬了抬眼皮:“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里?”
徐弋沉下一口气,压下破镜的愉悦,终于转身,看向逍遥慵懒的陈平生。
原本想说的是,这次的危机,他这混账若还能活下来,这小城保住……徐家的恩怨,彻底勾销。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陈畜生,你听好了,你还欠着我徐家的命,你要是敢死了……你做鬼,我也不放过你,要你魂飞魄散!”
说完,转身的少年蛇步而行,二境之姿俨然不再隐藏。
陈平生坐直了,眼看他快消失,喊道:“空了给我带点酒和肉啊!”
之前他靠气机流转,生生不息,全然不用吃饭,喝酒也纯是为了快活,如今身体真有些虚的状况下……等万籁俱寂后,他开始试图回想天枢,随后,静静打坐,颐养气机。
不想,接下来,提心吊胆了足两日。
除一只黑猫从城楼一跃而下外,陈平生没看到任何动物。
倒是县衙那边,县令听闻他出城迎战后直接再度弃城回山,声称什么时候陈平生死了,立个衣冠冢即可。
甚至,他断定陈平生都没有尸首。
陈平生当然是一笑置之。
不过,他坐镇守门人的差事,多少有点大材小用的。
新安城镇中,虽是跑了不少官差,富民,就像徐弋说的,还是留下不少,随着三天平静,渐渐地也有恢复生机的状态。
第五日。
陈平生跟城门值守的两个大爷彻底混熟了。
大爷吃他的酒,肉不说,晚上睡的比他都香。
陈平生被俩老爷子呼噜声吵得睡不着,拎着刀在城门楼下练习刀法,虽然有图在手,也总不能次次都是开挂,自己还是得熟悉熟悉的。
练到夜深,他洗了澡后,难得放松下来,忽而感觉到一阵毛茸茸的冷意从脚下袭来。
那股子熟悉又陌生的妖气,让陈平生快速持刀,一刀挥去,暗夜中一声女子的娇呼,“陈郎,是我!”
陈平生持刀,并未降低警惕,灯笼下,暗夜中,竟是扭扭捏捏的凝出一道靓丽的猫耳娘来……
“陈郎好狠的心呐。差点……奴家就……死在刀下了。”
幽幽怨怨的猫娘顶着两只黑猫耳,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就要朝着陈平生身上靠。
陈平生一刀横在两人中间,猫耳娘立即往后退了一步,“陈郎,你不认得奴家了?”
那嗓音和样貌,陈平生当然记得,只是那记忆让他腹部微微发紧。
前身的记忆中,这猫耳娘是从一个高官家里逃出来的,当时的猫耳娘正是半化形,恰到好处的猫耳和猫尾,是许多达官贵人都要花重金才能买到的妖娘。
前身本是临时被叫去凑数的,结果布阵的时候,刚好猫耳娘到了他所在的那个位置,后面的当然不用多说,前身那个色欲上头的玩意,恩爱一番后,就把她给放了。
不过,当她眼睛一晃而过绿光的时候,陈平生想到的是前两日从城楼上跳下来的那只。
很快就静下心来。
“我不认为,你是来再续前缘的。”陈平生的刀隐隐发红,注入流转的焊妖刀气机。
这猫耳娘化形归化形,但境界最多三境。
陈平生的刀气又将猫娘逼退了三步,“陈郎真是好薄情寡义,怎知我不是为郎解忧而来?”
她三两步跳到城门口的石狮子上,摆出极妖娆的姿势,尾巴在暗夜中弯出撩人的弧度。
“郎君最近因杀了羊,狗,鼠,那几个小畜生而焦虑不安,夜不能寐……奴家看见了,自然要给陈郎分忧。但是……陈郎,打算怎么奖励……啊!”
猫娘声音软的像猫叫春。
陈平生听得心中有些慌乱,不确定这是不是妖术,但得亏了是这几日不断修习天枢,一刀落地,直接把猫娘从狮子上震落。
“好好说话!”
陈平生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随后把注满气机的刀再次立起来——
“或者,就是我直接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