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说,单子隐要见她。这是他入天牢之后第一次找她。他还说他想说的她一定有兴趣听,不去必悔。他这话确实勾起了她的兴趣,就算明知他是为了诱她过去,她也去了。
天牢门口的侍卫见到她,齐齐喊了一声,“皇后娘娘。”
云七夕点点头,吩咐他们开门。
走进天牢,一股与外面截然不同的阴冷湿气迎面扑来。在一步步靠近牢房的时候,云七夕的脚步却变得有些迟疑。
她是不是不该来?有些真相是不是应该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
在踌躇中,她最终还是来到了单子隐的牢房外。
单子隐盘腿席地而坐,面朝着她,像是已经等候了多时也像是知道她必然会出现,唇角扬起一丝微笑。
“你还是来了。”
云七夕站在牢房外,斗篷下的脸面无表情,视线透过梁柱的间隙看着他。
“有什么话就说吧,我的时间不多。”
又长了几分的胡须让单子隐看起来苍老了几分,他淡淡一笑。
“我相信你会耐心听我说完。”
“别卖关子了。”云七夕不耐地看了他一眼。
“七夕,我想跟你讲个故事。”
云七夕转身就走,“我没时间听你讲故事。”
“一个跟单连城有关的故事,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单子隐缓慢的声音里有一种自信,就像是笃定她一定会留下来。事实确实如此,云七夕最终还是停下,又走了回去。
“不过你得拿一个东西作为交换。”单子隐含笑对她说。
半个时辰的时间,云七夕听完了他讲的故事。
她不知道她是怎样走出天牢的,仿佛就像一只没有灵魂的躯壳。
出去的时候,雨已经下大了。
“娘娘,属下去给你取一把伞来。”天牢门口的一个侍卫说。
云七夕轻轻摇头,就踏进雨里,声音轻得像来自天边。
“不用了。”
她淋了一身的雨回去,进屋时婉兮见她脸色不太好,小心劝道。
“娘娘,你衣服湿了,仔细着凉,赶紧换下吧。”
云七夕点点头,“婉兮,你去让人给我准备点热水来,我想沐浴。”
婉兮应了一声正要走,云七夕又问,“铃兰呢,她在哪儿?”
“在皇上那儿呢。”说完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眉梢扬了起来,“对了,皇后娘娘,听闻今天小公主突然会走路了,只是走得还不太稳当,皇上高兴极了。”
“哦。”
铃兰一岁多了,也该会走了路了。
云七夕应这一声淡淡的,像是完全提不起兴致。婉兮抿了抿唇,终是什么也没有问,下去准备洗澡水了。
等婉兮回来时,云七夕已经不在房中了。
她把周围都找遍了,依然没找到人,想到云七夕先前苍白的脸色,心事重重的样子,婉兮不再迟疑,赶紧朝着承乾宫赶去。
她急匆匆走到承乾宫门口,戈风拦住了她,看到她因为没有打伞而湿掉的头发和衣服,以及她有些惊慌的眼神,皱了皱眉。
“何事这般急?”
婉兮听见承乾宫内传来孩子的笑声,觉得有些不敢说,可她仔细回想这前前后后,觉得事情可能大了,又不得不说。
“皇后娘娘不见了。”
婉兮是一个稳重的姑娘,能让她如此紧张地说出这句话,那说明她把宫里该找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
小路子硬着头皮进去将事儿禀告了,很快地,单连城大步走了出来。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他声音极冷地问。
他极冷的声音和脸色让婉兮心生畏惧,不敢看他。
“回皇上,先前娘娘淋了一身雨回来,脸色不太对,娘娘让奴婢去准备热水沐浴,可是等奴婢回来的时候,娘娘已经不在房中了。”
“宫里都找过了?”
婉兮点头,“是,宫里奴婢该找的地方都找了。”
单连城崩着脸,眯眼看着廊檐下如柱的雨水,半响,突地眸光一凝,沉声道。
“戈风,派人手,把皇宫各处都找一找。小路子,去宫门口问一问,看皇后是否出了宫。”
“是。”大家赶紧分头行动。
没多久,小路子的消息来了。
“回皇上,娘娘确实出宫了,听宫门口的守卫说,娘娘当时骑了一匹马冒雨出宫,走得挺急。”
听罢,单连城眉心一沉,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茫然。
再次抬头看向漫天的大雨,他像是安慰自己一般地低语。
“她或许有什么急事来不及说,去宫外找找吧。”
戈风和小路子领了命刚又退下,他又突然道,“不,朕自己去找。”
承乾宫内突然响起了孩子的哭声,单连城迈出去的脚又顿住了。
奶娘抱着铃兰从里面战战兢兢地走出来,铃兰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在奶娘的怀里哇哇大哭个不停。
铃兰的眉眼像极了云七夕,看她突然哭成这般样子,单连城的心就不知不觉软了,回头几步将她抱在怀里。
“皇上,让属下们去找吧,说不定娘娘去了七夕号呢。”戈风道。
铃兰在单连城的怀里依然哭个不停,哭得他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想想点点头。
“好,去吧,还有国公府,锦绣坊,每一个地方都不要放过。”
“是。”
“等等。”
单连城唤住戈风,轻轻拍着铃兰的背哄着她,哑着声道,“若是找到她,就告诉她,铃兰想娘了,让她快些回来吧。”
戈风不再迟疑,他拱手,“是。”
“我也去。”婉兮道。
戈风看了她一眼,点头,“好。”
单连城哄了好久,铃兰才终于收住了哭声,慢慢地睡着了,他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才走到窗前来。
雨仿佛一直都没有停过。
两个时辰后,戈风回来了,他的浑身已经湿透,每走一步都在地上印下一个脚印。
在单连城听见脚步声回头的那一瞬间,戈风看到了他眼中恢复冷然之前的那份期待。
“找到了吗?”单连城问。
戈风低着头,有些不敢看他,“皇上,城门口得来消息,娘娘骑着马出了城。”
单连城面色骤然一沉。
戈风硬着头皮继续道,“娘娘确实去过锦绣坊,听岚琪说,娘娘去的时候神色不太对,她以为她是淋雨着了凉,还劝娘娘早些回宫,让太医开几副药。娘娘大概是去过锦绣坊后,就直接出了城。”
单连城再没迟疑片刻,提步就往雨里冲,小路子在一旁底气不足地喊“皇上”,戈风没有喊,两人之间的感情他自是懂,他明白劝也无用。
单连城走了几步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倒回来,大步朝凤仪宫走去。
入得凤仪宫,他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匣子,似是鼓足了勇气才颤抖着手将其打开。
看完顿时倒退了两步。
一直放在盒子里的那只属于她的玉扳指不见了。
是的,云七夕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只带走了那只玉扳指。
她骑着马冒雨出了城,一路狂奔,雨水打在身上,脸上,她也毫无所觉,因为她已经太过心痛,痛得仿佛都不是自己的,那脸上奔流的,早已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跑了一段,她沿着某处小路上了山,来到了一座墓前。
这座墓的主人叫云七夕,对,就是她的孪生妹妹。
是的,这天底下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也许这就是天意!
她云七夕虽是年轻,却自认智商不低,唯有穿越这事儿却是把自己坑大了。
回想自穿越以后,她简直活得跌宕起伏,精彩纷呈。
就是因为这座墓,她第一次遇见了单连城,从此,她的命运跟他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
虽然她本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可另一个时代她更为熟悉亲切。如果一直以来只是她的自作多情,这个时代就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唯有铃兰,她有些割舍不下。
不过她是尊贵的小公主,应该会活得好好的。
云七夕走向墓室,那墓门上的几个手掌印仿佛还模糊可见,她轻轻地伸出手,手指与那个手掌重合在一起。
墓门是冰冷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云七夕一步步走进去,当初遇到他的一幕幕都在她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明明是亲身经历,却恍如像一场梦。
最后,她躺进了那口石棺里,深吸了几口气,她拿出那枚玉扳指来。
走吧,就当从来就没有来过。
或许这真就只是一场梦也不定!
……
一直以来的好天气都因为这场大雨破坏了,像是破了天,怎么也停不了。又像是老天爷遇到了伤心事儿,流着怎么也流不完的眼泪。
宫里出动了所有的侍卫,宫外把整个燕军都惊动了,只为找寻突然失踪的皇后娘娘。
“谁若有皇后的消息隐瞒不报的,杀无赦。”
有许久,大家都没有听到过皇上如此冷漠的声音了。
自云七夕失踪以后,婉兮一直很不安,当时她确实看出云七夕情绪不太对,却没有多想,难道是……
正想着,门突地被推开了。
湿透的单连城大步走进来,那阴冷的表情看得人心底一颤。
“七夕最后跟谁见过面?”他平静的透着致命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