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在与瘟疫作斗争的那些日子,她也很想他,想到她不能让他在历史上留下灰暗的一笔,所以她很痛苦,很不安,害怕斗不过,害怕自己帮不了他。
“如果我真的丢了命,你会怎么样?”
云七夕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问这么没有意义的问题,大概在他的面前,她就变得和普通女人没有什么分别,她也跟她们一样,期待一个满意的答案,让她心满意足。
“我知道你有能力,你不会。”他紧紧将她搂在怀里,沙哑地说。
“我是说如果。”云七夕却在这刻突地较起了真儿来。
单连城抿着唇,有些拿她没办法似地盯着她,好半响,才道,“如果真的有这一天,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地走黄泉路的。”
“放屁。”云七夕激动之下,爆了粗。
她想起她生铃兰的时候,他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她红着眼睛瞪着他,“你一辈子都不要再有这样的念头,听见没?”
单连城再次拉她入怀,将她搂得更紧。
“那你告诉我,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活?”
云七夕很后悔自己的问题带出了这么心酸的对话,她反手抱住他。
他的身体很魁梧,她双手根本抱不住,相反他很轻易地就搂住了她的腰身。
“就算没有我,你还有你的娘,还有铃兰,还有江山,还有百姓……”
单连城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嘴唇。
“万里江山,不及红颜一笑,你就当我是贪慕女色的昏君好了。”
这一刻他深遂的眼底仿佛有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云七夕心动,也心痛。
其实,她早陷在了他的柔情,他的正义,甚至他那一份别人看不穿的孤寂里,无法自拔了。
“若是没了我,你会怎么样?”单连城反问她。
云七夕想了想,像是故意要逗他,扬眉一笑,缓慢的语调说道,“若是没了你,那我肯定立刻改嫁。有人愿意娶我呢,你是知道的。”
云七夕以为他听完会勃然大怒,可是她错了,单连城只是平静地听她说完,半响才轻轻“哦”了一声。
“好。”
好?云七夕认为自己听错了。
“这样挺好的,至少你不会孤独。”
“呸呸呸,我们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都还好好的吗?只要我们今天还好好地,何必去担忧未知的明天?”
单连城点头,一遍遍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然后将她搂在怀里。
“怎么了?”云七夕终于察觉出他不太对。
“没,就是想你。”他的语气里竟带着丝丝委屈。
云七夕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又有些感动。
“我回来的速度已经算快了,我都没有机会去看我爹。”。
单连城松开她一下,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去的。”
云七夕只能在心里感叹,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古代,嫁到异国他乡,回一趟娘家也是不容易。
于是她想到了阿善,她初来乍到,皇宫规矩又多,应该会有很多的不适应吧?
好在单连城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给单聪和单景炎分别赐了府邸。在自己的府上自然要比在宫里自由许多。
五月的天气暖融融的,和煦的阳光让人的心情也变得舒畅。
铃兰已经十个月了,可以扶着桌椅单独站立了,只是还不会说话。
云七夕记得在后世的时候,那些这么大的孩子有的都会叫爸爸妈妈了,可是父皇母后这两个词这么难,不是难为她吗?
于是云七夕偷偷地教她喊爹和娘。
在她的刻意调教下,铃兰最先喊的是爹,一个字,已让云七夕欣喜不已,邀功似地抱到单连城面前去。听到铃兰稚嫩的声音发出那个爹字,单连城因为疲累而皱起的眉头总是能舒展开来。
他没有觉得叫爹有任何的不妥,云七夕心里猜想,其实他在小的时候,应该很希望能叫一声爹吧,而不是冰冷的好似没有温度的“父皇”两个字。
铃兰如今脾气也大了,要什么东西不给就哭个没完。
楚凌云来的时候,铃兰正哭得惊天动地,谁也哄不好。
楚凌云笑着伸手,“我来试试。”
云七夕不抱希望地将铃兰递给他,奇怪的是,铃兰在他的摇摇晃晃中,竟然渐渐收住了哭声。
云七夕不由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铃兰躺在楚凌云怀里,一边吃着手指,一边目不转睛地瞧着正抱着自己的这个美男。
谁说铃兰没遗传她的基因来着?不是遗传了她花痴的本性么?
铃兰啊铃兰,你这是把你娘往火坑里推啊,楚凌云虽然长得帅,可是你爹也不差啊,你爹抱你你哭个没完,楚凌云一抱你就不哭了,你没看你爹脸都绿了,小心挨屁股啊!
“看来,小公主很喜欢我。”楚凌云补了一刀,单连城的脸就更黑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云七夕总觉得如今的楚凌云有些不一样了,他在她面前毫不遮掩他的感情,而面对单连城也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正在这时,小路子突地匆匆走了过来。
“皇上,韦大人来了。”
单连城站起来,看向云七夕。
云七夕了解地点点头,“你去吧。”
单连城离开后,楚凌云又哄了一会儿才将铃兰送回到了她的手里。
“七夕,明日出宫来吧,我给你个惊喜。”
“惊喜?什么惊喜?”
“你来了就知道了,不会让你失望的。”楚凌云像是生怕她不去,还卖了个关子。
云七夕猜不到他会给她什么惊喜,不过即使他不卖关子,她也不会不给面子。
次日,云七夕出宫后,先去了一趟国公府。
云揽月痊愈后,她已经让人人将她送回了国公府。却一直没有撤走童喜,并特意吩咐过,让童喜注意她的饮食。
自去年太子府出事以后,云揽月一直失踪,苏玉婉因为担心着自己的女儿,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
她的心情是矛盾的,既希望找到云揽月,又不希望,因为云揽月是太子的人,而如今大燕的皇位已经换了人,能不能放过太子的人,她不能肯定。
而如今,云七夕不仅将人送回来了,还安排人照顾她。
这一切的一切,既让她惊喜又让她意外。
所以当云七夕来到国公府的时候,她的态度有了很大的不同,除了对皇后该有的尊敬,还多了几分真诚。
云揽月很执着,一见云七夕就跪在了她的面前。
“七夕,我求求你,姐姐求求你,求皇上放过子隐哥哥一命吧。”
苏玉婉自是会审时度势的人,忙将她拉起来。
“揽月,你在做什么?你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管好你自己就不错了。”
她这话是说给云七夕听的,当然,也是她的真心话。
如今的局势,谁还敢跟太子有什么牵扯?她必须趁机表明态度和立场。
不过云七夕倒没想这么多,她知道,云揽月之所以这么执着,不过是因为一个爱字。
“我很同情你,可是做过的事,犯下的错,该赎罪的还得赎罪,你如果真的在意他,就生下他的孩子。”
苏玉婉似乎还不知道云揽月怀孕的事,听完明显一惊。
“揽月,你?”
云七夕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
“我的观念里,没有父债子偿这一套说法,所以,好自为之吧。”
她相信她能懂,就算云揽月不懂,苏玉婉那么精明,也应该懂她的意思了。
走出云揽月的院子,云七夕一眼看到云冲站在不远处,应该是在等她。
“哥。”她走了过去。
云冲温和地看着她,“七夕,听闻你在虎城也生了病,没事吧?”
云七夕摇头,“我可是小神医,怎么会有事?”
又寒暄了一阵,云七夕告辞离开。
“七夕。”云冲在她走出一段距离的时候又喊了一声。
云七夕回过头去,他十分认真地看着她,“谢谢你放揽月一马。”
云七夕淡淡一笑,“如果她还是以前的她,你相信吗?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是她自己救了她一马,也是老天爷救了她,就算她再有什么不是,孩子是无辜的,你说呢?”
听她说完这一席话,云冲愣了好久,眼神也一点点明朗起来,感叹道,“你母仪天下,当仁不让。”
离开国公府的一路上,云七夕都在想云冲这句话的意思。
他在说她有皇后的仁善吗?不,她一点也不善良!她也有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的时候。
只是,从前的那些恨,好似在一日日时光的流逝里,消减了不少,尤其是看到他们如今已不再复往日的风光,得到了该有的惩罚,她心里其实释然了不少。
虽然他们劫走铃兰的那段时间,是她最痛苦的日子,可是他们也没有伤害过铃兰,而如今,铃兰成长得很好,在她的记忆里,不会有这么一段灰色的记忆。
她不想做个善人,因为善人总是用自己的委屈去铸就一种伟大。但她也不想做一个恶人,她很爱放狠话,却做不了太狠的事情,发过的狠不能改变过去,也并不会让心更加平静。
“七夕,这里。”
云七夕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辆马车,打起帘子喊她的正是楚凌云。
她快步走过去,上了马车。
“现在可以说什么惊喜了吧?”云七夕狐疑地看着他。
楚凌云依旧不说,只是笑,“呆会儿你就知道了。”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京城的大道上,穿过热闹的集市,周围安静下来。
似乎起了一阵风,车帘子被吹起,吹进来的风有些凉。
云七夕从吹起的帘子望出去,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南阳江边。
“江边来做什么?”云七夕忍不住又问了一声。
楚凌云看过来,那一眼很深,也很认真。
“带你回西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