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到军营里面来找她?
跟着那个来报信的小兵到了大营门口,云七夕远远便看见红雨在大营门外走来走去,看起来焦燥不安的样子,一看见云七夕出现,她脸上是又喜又纠结。
其实见到红雨,云七夕已经心中有数了,她并不着急,慢悠悠地踱近。
红雨行了个礼,“见过晋王妃。”
“当然见过,从前一个府里住的,能没见过么?”云七夕回了一嘴。
红雨尴尬了一下,才说道,“晋王妃,太子妃让奴婢来请您过府去一趟。”
“去太子府?抱歉呢,我很忙。”云七夕扭了扭脖子,说得不给情面。
红雨面色为难,咬着唇,小声道,“晋王妃,您,您不是说有办法医好太子妃的脸么?”
云七夕淡淡笑着,“我记得我说过,要治脸,就请太子妃移步七夕楼,难道我的话管家没有传达么?”
红雨低着头,看好的样子,云七夕就知道了,不是管家没有传达,而是云揽月太傲娇,怎肯接受她的安排?更何况如今她那张脸那般吓人,走出太子府招摇过市是需要极大勇气的。
“晋王妃,若是奴婢没有请回您,太子妃是会责罚奴婢的。”红雨急得都快哭了。
云七夕突然笑了,一只手拍了拍红雨的肩膀,“红雨,你和太子有没有拜过堂?”
红雨倒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一岔,咬着唇没有说话。
“拜过了对吧,料想在没揭盖头之前,太子不会想到盖头下的人是你。”顿了一下,云七夕笑嘻嘻地凑近,放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已经跟太子睡过了?”
“我……”红雨怎能想到从一个女子口中能问出这样的话来,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晋王妃您不要拿奴婢开玩笑了。”
“这怎么是开玩笑呢?你与太子拜了堂是事实,你比太子妃先进门也是事实,你已经不是她的奴婢了,何必这要卑躬屈膝地委屈自己?你看如今太子妃一张脸也毁了,太子对她可不再像从前了。要朝夕相对这样一张脸,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云七夕本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原则,把人的脑子好好地给洗了一遍。
红雨半天没有回音,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晋王妃,您和太子妃好歹是姐妹,怎么能这样说呢?”
“姐妹?”云七夕冷笑一声,“红雨,你是她的陪嫁丫环,出嫁前就跟了她多年,你觉得她有当我是姐妹?”
触到云七夕突然锐利的目光,红雨慌张地低下了头。
既是云揽月的贴身丫环,想必这些年主子干的坏事,她知道得并不少,而且恐怕还当了帮凶。想起二小姐临死前的不甘,她眼光发冷,不想再与她多说半句。
“你回去告诉太子妃吧,太子府呢我是不会再进去的,治不治呢就看她了。”
说完,她转身往回走。
“晋王妃。”红雨苦着一张脸,唤了一声。
然而云七夕头也不回,越走越远。
想让她治她的脸,还不肯在她面前放低一点点,偏偏她云七夕也是一身傲骨呢!
正心头不爽着,云七夕瞥见两个人骑着马匆匆入得营来。其中一个人是戈风,另一人穿着普通兵装,帽沿拉低很低,云七夕未看清他的脸,不过看他的举动却有些神神秘秘。
只见他们在马厩前下马,将马丢给了马厩的小厮后,二人便匆匆入了营帐中。
那是向飞住的营帐,云七夕摸着下巴琢磨着,身为向飞的主治医生,她似乎该去看一看她了。
她挎着药箱来到向飞的营帐。此时帐中只有两个人,戈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向飞躺在床上,那个起先和戈风一起入营的人就坐在床边。他此刻已经将帽子摘了下来,在他听见门口的动静回头的那一刻,她看清他的长相。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她走近,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向飞,突然就明白过来了。怪不得觉得相似,他不就是长得有几分像向飞么?
那人见她进去,立刻有些拘谨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将位置让给了她。
按理说,云七夕着一身与他一样的衣服,他应该是不会认得出她的,所以他的这种反应,只能归结为紧张。
向飞此刻清醒着的,见云七夕这身打扮,微微诧异了一下,才道,“有劳晋王妃了。”
站在旁边的那人听他这样一说,这才认真地看了云七夕一眼,而当云七夕似是不经意地转过脸来时,他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向总兵无需气,对我来说,治你虽是不小的挑战,但我还是有十足的信心的,也很荣幸,这是一个长脸的机会。”
向飞不再说话,在与向飞仅有的几次交道中,他给她的印象就是不多言的性格。
云七夕专注地开始给他换药,营帐里寂静无声。
在她需要人帮忙,她毫不气地对一直站在旁边的那个人说道,“来,打把手。”
那人原本惊奇于云七夕娴熟的手法,一直呆愣在原地,没想到云七夕会突然叫他,略显迟钝地走上前来,听着她的指示,将敷料捧到她的面前来。
拿敷料的时候,云七夕的目光停留在他的手腕处片刻,才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将敷料敷在向飞的伤处。
“向总兵,记住伤处一定不能沾水,否则化脓就麻烦了,还好现在天气不是很热,若是大夏天,这样的伤会更加麻烦。”云七夕一边手上不停,一边对向飞说。
向飞道,“是,谢晋王妃提醒。”
听着向飞一板一眼的话,云七夕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来,看着他笑了,“向总兵,你说这世道奇怪不奇怪,当初我的腿也伤过,那时候,初次见你,你好像还挺不待见我的,差点把我撩倒在地,你还记得吗?”
提起往事,向飞几分尴尬地垂下了眼,“是属下的不是。”
云七夕灿烂地笑起来,一边继续包扎着他的伤,一边继续说道,“我不是来追究你的责任的,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从来都不在乎这些小细节,所以向总兵说话的时候也不用跟我这么气,人人都气,我到哪里去听真心话?我的性格大大咧咧,也希望周围的人可以轻松随意一些。可是我发现有些越来越难了,所以身份和地位不代表拥有,而是一种失去。上天是公平的,有得到就有失去。就像皇上,他坐拥天下,好像什么都有,可他其实也失去了很多东西,一些看不见,却很珍贵的东西……”
“七夕。”一个严厉却绝对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云七夕回过头,见单连城高大的身影正立在门口,淡然地盯着她。
撇了撇嘴,云七夕还是决定在他属下面前给他一点面子,于是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立在一旁那人见单连城进来,埋低头行了个礼,又再看了向飞一眼,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单连城站在离床不远处,与向飞交谈,也无非是一个关心,一个表达谢意。
换好了药,两人退出营帐,云七夕走得很快,刻意与单连城保持了一段距离,但她怎么忘了长短腿的差别了。
没走一会儿,单连城就悠闲地与她并肩了。
“要想活得长久,要记住四个字。”他淡淡开口。
“四个字?”云七夕不正经地笑了笑,“不是应该是五个字吗?叫祸害遗千年,这句话想必是千百年来祖辈们总结下来的真理,解释起来,这五个字的意思就是说,要想活得长久,就要有当祸害的潜质加勇气。”
单连城不过说了一句话,云七夕就歪扯了一大篇,最后还得意地瞅着某人,看到某人眉头越皱越深,她的笑容就越来越深。
单连城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抬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的脸朝着自己,眯着眼仔细地瞅着她。
“说得挺有道理。”
“啊?”
正当云七夕惊愕之余,又听他磁性低沉的嗓音接着道,“不过,你天生没有当祸害的潜质,也缺乏当祸害的勇气,顶多,祸害祸害爷。”
她祸害他?这话加上这动作,听上去有那么点分辨不清的暧昧呢!
而且这是在营帐外,来来往往这么人看着呢,虽然大家路过的时候,都自觉当起了瞎子,可是自己此刻穿着一身男装,这样的姿势不是太怪异了么?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有断袖之僻,以为她是那被调戏的小受。
“谁说我没有?”云七夕打开他的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自然不会忍气吞声。”
“你这不叫祸害。”
“那叫什么?”
“你这是妇人之心,心眼细小,睚眦必报。”单连城不急不缓地说。
“呸。”云七夕毫不气地就啐了一声,“什么叫妇人之心,难道你就会任人欺负?”
单连城移开目光,继续朝前走,云七夕寻思了一下,又跟了上去,笑问,“你们男人之心又是怎样?难道就会任人欺负?我才不信,你们只是比较会隐忍,”说到这里,她声音放低,“你们只是更加懂得厚积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