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立在床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云七夕头皮一麻,猛然坐起。
二小姐身着一身白,衣服很宽大,被风吹起时,像是没有骨架子似的,空荡荡的。满头黑发披散着,垂在脸颊两边,只露出了一双幽怨的眼睛。
“你竟然还能安然地睡在这里?你代替了我的身份,却没有完成我的交代,还撕了我亲手为子隐哥哥绣的绢帕,促成了他与别人的婚事,你简直让我死不暝目!”
死不瞑目?
这四个字令云七夕背脊一寒,她不由紧张地朝窗外看了一眼。
奇怪的是,明明记得睡下时就已经快天亮了,这会儿外面却仍是黑洞洞的,像是深夜。
“太子根本就配不上你的爱,他对你也不是真心的,他不过是想要你的免死金牌。”云七夕强自镇定,对二小姐解释。
“你胡说,”二小姐怒斥,恨得身体打颤,嘴唇发紫,“我与子隐哥哥从小青梅竹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可是这一切,却被你生生破坏了。”
云七夕摇头,“我没有,不想你嫁给太子的另有其人,你应该是知道的,若不是有心人想破坏你与太子,你也不会死。”
二小姐的眼底突然聚起一道杀气,阴森森地道,“凡是破坏了我和子隐哥哥的人,都得死,包括你。”
话落,她的面目突然变得狰狞,一双眼睛红光闪烁,如噬血的魔鬼一般,十分骇人。一阵疾风扑来,她人已经来到云七夕的眼前,一双手紧紧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睡的是我的床,吃的是我,穿的是我的,竟然不肯嫁给我的子隐哥哥,要你何用?我现在就要你死,要你死。”
云七夕想要喊叫,可喉咙被狠狠扼住,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音来。
“救命……”她在心里呐喊,感觉快要窒息而死。
“二小姐,二小姐,你醒醒,快醒醒。”
云七夕猛然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巧儿一张焦急的脸。也就是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她似乎终于找回了正常的呼吸。
仿佛是缺氧已久,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她自己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心脏正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同时也能感到,她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倘若不是巧儿及时叫醒了她,她一定会因为缺氧而窒息的,云七夕有些后怕地想着。
巧儿拿着手帕替她擦着额头的汗,担忧地问,“二小姐,你怎么了?”
云七夕没有回答,扭头看了看窗外,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原来,不过是一场梦!
可,那个梦太过真实,真像真的。
虽只是一场梦,却让云七夕陷入了深思。
对于她做的这一切,二小姐真的在怨她吗?她真的死不瞑目吗?
“巧儿,我睡了多久?”她问。
“二小姐,大概两个时辰吧,巧儿本来是过来看看二小姐你醒了没有,结果听见二小姐在叫喊救命,巧儿吓坏了,就赶紧跑了进来。二小姐,您做恶梦了是吗?”
“嗯。”
做了这样一场梦,云七夕好累,此刻她身体放松,平躺着,一动也不想动。
苏玉婉进来的时候,云七夕的余光早就看到了,不过她装作没看到,没起来,没打招呼,连头都没有偏一下。
最后,倒是走到床前的苏玉婉先开口了。
“七夕,听闻你的腿受伤了,没什么大碍吧?”
昨夜才经历了一次较量,差点被云七夕害得晚节不保,今日还能像没事儿人似的,过来表达她的关心,好贤淑啊!在她这光辉形象的映衬下,云七夕觉得自个儿是不是应该自惭形秽一下?
装逼谁不会?只是她的功力没有她深厚,绝对装不出这样的深度和高度。她简直是世人学习的楷模。
“一点儿小伤而已。”云七夕云淡风轻地回道。
“那就好。”苏玉婉点点头,似乎是终于放下心来,又道,“我已经责问过冲儿了,既然你们在一路,又怎么会让你受伤呢?终究还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保护不周。”
云七夕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巧儿忙将她扶起来,坐在床边,准备给她穿鞋子,不过云七夕制止了她。
她的腿虽然受了伤,但还没有到不能自理的地步。倔强地自己穿好鞋子,扶着床头站直了,这才终于拿眼看向苏玉婉。
“大娘,您严重了,哥已经足够周到,是我自己不小心才会受伤的,不关哥的事。”
扶着支撑物站起来没有问题,要让她挪动步子,还是有些困难的。她只好借助巧儿的支撑,走到铜镜前坐下。
铜镜里,苏玉婉的神色很复杂,见云七夕自顾自地拿木梳梳头,并没有打算要理她的意思,才终是说道,“七夕,谢谢你昨夜成全了太子和揽月。”
云七夕的手一顿,未回头,却是对着镜子里的苏玉婉一笑,“大娘太气了,其实是我应该感谢姐姐才是,若不是姐姐,又怎么能消除大家对我的质疑呢?是我该感谢姐姐的用心良苦才是。”
说完,云七夕很清晰地从镜子里看到了苏玉婉脸色的变化,顿时唇角一翘,持着木梳一下一下,将自己的一头柔顺的黑发梳得很顺。
“二小姐,让巧儿来帮您梳头吧?”巧儿道。
“嗯。”云七夕将木梳递给了巧儿。
任巧儿给自己梳头,云七夕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伸手摸着自己的耳垂。
什么时候掉了一只耳坠,她竟然都没有发现?
她郁闷,不是因为这耳坠有多么值钱,而是因为一对的东西只剩一个,怎么看怎么别扭。
从铜镜里瞥见走进来的那个傲慢的身影,云七夕本就郁闷的心,就更添了几分堵。
看来,她今日消停不了了。
“你倒是能睡得着,竟然睡到现在才起来。”
云揽月的语气并非以往的尖锐刻薄,反而带着轻笑。她的反常意味着不正常。
“但我如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相信你一定会高兴到睡不着的。”云揽月走到近前,脸上的笑容十分地明媚。
好消息?云七夕心里冷笑。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好消息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云七夕坐在铜镜前,一动也不动,没有追问,脸上也没有半点好奇。
“什么消息?”问话的是苏玉婉。
大概是见云七夕不理她女儿,不忍心看着她女儿唱独角戏,就赶紧配合一下。
苏玉婉将话头递给了云揽月,只见云揽月优雅地一扬眉,笑道,“今日爹上朝回来,得来一个好消息。说是皇上要将妹妹你指给晋王殿下,你们说,这是不是一个大好的消息?”
说完,她拿手帕掩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对云揽月来说,这当然是个好消息,尽管昨晚已经确定了她太子妃的身份,但仍然不能消除她对云七夕的防备。只有云七夕嫁了人,成了她人妇,她才可以真正地高枕无忧。而且云七夕要嫁的人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这让她一想起来,就心情大好,想不笑都不行。
听到这个消息,云七夕确实整个人都不好了,但她没有表现在脸上,神情依旧平静,就好像云揽月说的事情根本跟她没有关系。
巧儿给云七夕梳好了头,扶着她站起来。
也是在这时,云揽月才发现云七夕的腿受了伤,顿时如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满脸惊奇,接着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妙的事情,笑起来。
“皇上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尤其是如今你这腿,跟晋王殿下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将要嫁的是太子,而云七夕却要嫁给一个废人。这叫云揽月怎能不得意呢?
“揽月,你说的是真的?”苏玉婉的功底深厚,即便幸灾乐祸,也没有表现在脸上。
云揽月一边笑一边道,“当然是真的,真得不能再真了,这可是听见爹亲口跟哥说的。”
苏玉婉随即叹了一声,好似劝慰云七夕一般,说道,“七夕啊,其实晋王殿下也很好,身份显贵,长相不凡,除了如今身体不太方便,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云七夕撑着镜柜站起来,转过身,脸上挂着不明情绪的淡笑。
没有看到她的失落和郁闷,云揽月有点失望。
只见云七夕视线淡淡地扫过她们,笑意越来越深,慢悠悠地道,“是啊,大娘说得真是对极了,我应该谢恩才是。”
她的话令苏玉婉诧异,也令云揽月更加兴奋,然而她还没有说完,只见她笑容不减地道,“晋王殿下如今身体是不大方便,但想必并不影响生儿育女。”
她们是万万没想到云七夕竟然能说出这么没底限的话来,云揽月的脸腾地一红,“云七夕,你,你真不要脸。”
“要脸干什么?能吃么?能享受鱼水之欢,那才是实实在在的,若是要脸,这世上又哪儿能有姐姐你的存在呢,是吧大娘?”
既然说她不要脸,她索性就不要脸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