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儿闻声回过身来,便看到那枯瘦的下人全身皮肉以肉眼所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之后溃烂,眼鼻嘴里爬出黑黝黝的蛆虫,看的让人一阵反胃。
“啊——”站在门口的少女见到这一幕,失声尖叫起来。这才提醒了秦晚儿,她张嘴要叫,却被温离捂住了嘴,温离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说道:“别叫,别给何安丢人。”
秦晚儿推开温离,跑到屋檐下吐了起来。温离啧啧两声不再理会他,踱着步子来到白先生身侧,抬手将落在白先生衣衫上的茶叶拂去。
“来人,”张大人站起身来,招呼下人,“把这里收拾一下。”
继而转过身来,对着白先生歉意一笑:“让白先生见笑了,不知道有否惊到白先生?”
白先生淡淡一笑,一挥手,身上的水渍便没了踪影,还是那身扎眼的白衣。“不碍事的,只不过,恐怕这不是第一起事故了吧。”
下人走上前来,满眼惊惧的拖着那具尸体离开了,有一位年龄相当的少女将门外瘫软在地的少女扶起来,领着她离去,口中安慰着:“你不会的,你不会这样的。”
秦晚儿十分同情的看着那名少女,又吐了几口,直到那尸体打扫干净才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来到白先生面前,惨白着一张脸,仔细检查着有没有遗漏下来的蛆虫,脏了白先生的鞋子。
感叹一句,“这是什么东西,可真吓人”便被温离拖到了一边儿:“别打扰白先生和张大人的谈话。”
秦晚儿想要推开他,却奈何力气都花在呕吐上,只得由着温离拖着自己。
张大人重新为白先生奉茶,轻声说道:“不瞒白先生说,这已经是第七个了。”
顿了顿,张大人补充道:“每个人都从身体干瘦开始,渐渐地脸色也变得难看,再往后,就会没征兆的倒在地上,身体里钻出那些黑色的蛆虫。”
说着,他抬起头来,一双眼隐藏了无数的恐惧,“白先生,您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白先生轻轻抿了一口茶,抬起眼,看着他,并不说话。
可这一眼,却击溃了张大人心中最后一丝防线,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再抬起头来,已经泪流满面,痛哭道:“白先生,救我张家啊!”
前厅中只剩下张大人低低的啜泣声,秦晚儿接过温离递上来的茶,喝了几口脸色才缓过来。
白先生看着张大人,轻声问他:“不知张大人,可否带我们去你家祠堂一看。”
张大人忽然停止抽泣,猛地抬起头来,看着白先生,眼中的惊惧更甚。
她看着张大人的模样,心中竟然生起了一丝悲悯,叹了口气。
温离斜眼看了她一眼,将她手中的空杯放在一边儿桌儿上,压低了声音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继而来到张大人身侧,弓着身在他耳边笑道:“张大人,别藏着掖着了,这世界上没什么是我家先生不知道的事情。”
听到这话,张大人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如此这般,请先生随我来吧。”
他起身,绕过前厅,往深院里走去。
秦晚儿紧跟在白先生身后,路过那清潭的时候,缩了缩脖子,靠白先生更紧,白先生一笑,不着痕迹的挡在她与清潭之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白先生替她挡住那寒潭之后,寒气似乎也淡了些,就连一直发凉了脖颈也有了暖意。
尚书府的祠堂设在院子的最深处,几人走了许久还没到。倒是有一名看上去十分干练的下人快步抢在几人面前,拦住了张大人。
“大人,刚才那名下人的家里人来闹。”
张大人一咬牙一甩袖,长叹一声“造孽”。温离抱着胸一步步越过他,冷哼一声。
张大人摆了摆手,无力的说道:“找管家,拨些银子给她们,打发了吧。”
秦晚儿看着那下人离去,心中忽然有些难受,生平头一次明白,原来命这种东西,可以用钱财随便打发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心中的情绪,白先生低头,向着她笑了笑,眼神中尽是温柔与安抚。
秦晚儿一笑,便也将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几人绕过了寒潭,又拐了几个弯,过了几个走廊,终于到了尚书府的祠堂,秦晚儿以为又能在门口看到那样骨瘦如柴的丫鬟,便早早的捂住了眼睛。
但是她偷眼从手缝里看去,时候在祠堂门口的竟然是个胖头胖脑的小厮,她好奇的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却并不看她。
“大人。”小厮向着张大人打招呼。
张大人摆了摆手,问道:“夫人呢?”
“在里边儿。”
张大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让白先生先进,白先生向他点了点头便不气的迈进了祠堂。
秦晚儿紧随其后,一进门便看到一张供桌,上面摆着些点心水果,香炉里插着快要燃尽的香。
“这里要放祖先牌位。”
秦晚儿三两步来到供桌后,指着那张空荡荡的桌子,提醒张大人:“不然祖宗受不到你的香火的。”
张大人面色扶着的看了他一眼,不待说话,温离便嘲笑道:“谁告诉你这里供奉的是祖宗牌位了,多嘴。”
秦晚儿气鼓鼓的瞪了他两眼,再次回到白先生身侧,反驳道:“谁家祠堂不供奉祖宗牌位!”
“咳咳——”张大人轻咳两声,想要化解尴尬,白先生却好似并不在意这些事情,问道:“尊夫人呢?”
“贱内身体有恙,时常乏力犯困,恐怕这会儿又睡过去了吧。”张大人解释着,掀开一旁的帘子,秦晚儿往里屋看去。
屋里陈设十分简单,唯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那张看上去十分华丽的美人榻,其上躺着一名中年妇女,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只是身上那股子风韵无论如何也挡不住。
秦晚儿不由得感叹一声,张夫人可真漂亮。这么想着,她不自觉的多看了张夫人两眼。
白先生举步往屋内走去,秦晚儿收回心神,随他一同进去,这才看到,里屋的阴影里还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