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瘟丹又是仇家的回春堂负责生产,药方就连御医都参不透,昨日还觉得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不曾与清欢联系起来。
如今重重蛛丝马迹连在一处,更加印证了沈临风的猜测。
要知道,清欢的死,沈临风一直耿耿于怀。他始终愧疚,觉得是自己当初没有听信齐景云的话,敷衍了事,这才延误了时间,以至于造成后来的悲剧。慕容麒伤心了五年,他愧疚了五年。
沈临风满怀激动地紧盯着手里的书信,要不要派人送去上京,让慕容麒过目,鉴定一下,是不是表嫂的笔迹?
他刚想提笔休书,又顿了顿。假如不是呢?岂不是要让慕容麒空欢喜一场?好不容易,五年的时光,令他逐渐从悲痛中走出来,自己还没有查实之前,何苦要重新挑起他的执念?
“可知道,这位良姜夫人现在何处?”
“属下已经命人远远地跟着那个丫头。”
沈临风一把弃了毛笔,风风火火地冲出衙门,他现在必须,立刻,见到这位良姜夫人。
清欢下榻处。
天时走后不久,她就收到了飞鹰卫的消息。毕竟,这个病秧子骚得如此张扬,想知道他的身份不易,要打听他的行程并不难。
淮州城总共也就巴掌大小的地方。
病秧子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城南一处丝毫不起眼的酒楼。
冷清欢立即带着地利前往。
这个时辰,酒楼里正是贵宾满座,喝得醉醺醺,打着酒嗝,说着胡话。
飞鹰卫的线人唯恐打草惊蛇,不敢入内,也不知道病秧子现在哪个雅厢。
冷清欢决定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毕竟,这病秧子来头不简单,身边定有高手保护。
酒楼对面有馄饨摊,冷清欢与地利走到跟前,要了两碗馄饨,坐下来慢慢吃,密切关注着对面酒楼出入的人。
过了不多时,冷清欢看到,病秧子身边那个叫做幺九的小厮从里面走出来。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浓眉大眼,一脸麻子,络腮胡,看打扮像是个做苦力的主。
两人在酒楼门口站着说了两句话,麻脸男子拱手离开,幺九转身又回了酒楼。
冷清欢略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跟踪那个络腮胡子的麻脸男子。
此人既然在酒楼与病秧子相见密谈,关系应当不一般。要想知道病秧子究竟是什么身份,撬开他的嘴应当更容易一些。
她让地利留下来继续留意病秧子的行踪,自己悄悄地尾随上去。
麻脸男子分明很是警惕,似乎是做贼心虚一般,时常东张西望。
这令清欢顿生疑心,没有立即行动,而是跟着他七拐八绕,进了一家貌似制作酱料的小作坊。麻脸男子机警地左右张望一眼,关闭了院门。
冷清欢跃上屋顶,悄悄踅摸到一处亮着灯光的屋子,来一个倒挂金钩,顺着窗缝往里瞅。
屋子里摆设很简单,大通炕,长木柜,脏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被褥。三个汉子睡在通炕上,见同伴回来,探出脑袋,点燃了两袋烟,深深地两口吸下去,屋子里顿时乌烟瘴气。
麻脸男子脱了褂子丢在一边,然后揭下了下巴上的络腮胡子,扭脸跟三人说话。
“头,主子怎么说?”
麻脸男子往炕沿上一坐,先叹了一口气:“都起身吧,主子让我们马上将那几酱缸虫处置了。”
“为啥?”
三个人一听就急了,“噌”地从被窝里坐起来:“培养这些虫子需要花费多少心血啊,再有两三日就养成了。怎么着也要撒出去,再制造一波更大的疫情。”
冷清欢心里一惊,差点脚下一滑,从房顶上摔下来。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一直苦苦追查的疫情源头竟然藏在这里?
而且不是天灾,竟然是人祸,有人故意而为!
还有,这几人说话的口音好生熟悉,自己好像从哪里听过。
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动静,静悄地听。
“没用了。仇家派了一个什么良姜夫人前来豫州,此人医术了得,她现在已经对这次疫情的来源起了疑心,正在暗中追查。迟早都会查到这些虫子上面。到时候我们可就不好脱身了,毕竟事关重大,长安这面若是借此兴师问罪,对咱们主子不利。
所以,这几酱缸虫子抓紧时间处置了,然后我们也立即撤退。你们也知道,长安朝廷这次派来的钦差乃是沈临风,他比狗鼻子都要灵敏。”
“一个娘儿们,直接做掉不就完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其中一人抱怨,立即得到其他二人的赞同。
“你这猪脑子能想到的事情,你以为主子不知道么?可是这良姜夫人不是一般人物,不好对付,而且主子说留着她有用。”
留着自己有用?
能有什么用?该不会,那病秧子真的想留下自己这条小命替他治病吧?
冷清欢瞅着几人一口一个长安长安地叫着,就知道,他们绝非是长安人士。而且,他们说话的口音,冷清欢已经回过味来,究竟是从哪里听过。
当年,自己与母亲还有哥哥初到长安,被金氏逼得走投无路之时,遇到了来自于南诏的使臣。
这口音与语气,就跟当初看守自己的士兵们说话一模一样。
南诏!这些人来自于南诏。假扮做长安人,以这个酱料作坊当幌子,暗中培养携带病毒的虫子,图谋不轨。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背后竟然隐藏着敌国的阴谋。难怪,那病秧子将自己盯得那么紧。这是阴谋暴露,要撤离了?
这场灾难,造成多少人丢了性命,失去了母亲,孩子,丈夫,兄弟姐妹。冷清欢恨得牙痒,恨不能现在就手起鞭落,朝着这四人天灵盖上来一记。
怎么能就这样便宜了他们?
麻脸男子催促三人:“赶紧起身吧,趁夜将主子交代的事情先办完,心里也就踏实了。”
三人骂骂咧咧地起身,将良姜夫人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嫌冷清欢坏了他们的好事。
然后穿上衣服,打起灯笼,推门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