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将舞衣拿进来,冷清琅好不容易得了慕容麒欢心,也不忍拒绝,进内室换好妆,轻移莲步,风拂杨柳一般走出来,冲着慕容麒羞涩一笑,便如朝花含露,羞怯非常。
知秋就坐在慕容麒下首,将瑶琴搁在膝上,纤指一抹,顿时琴音叮咚,如珠落玉盘。
正屋阔绰,冷清琅跟随乐声抬袖扭腰,或婀娜如水草,或柔韧似蒲苇,将一身媚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慕容麒对于这些风雅之事并不感兴趣,倒是还不如操场练兵来得痛快。但是不忍推却美人恩,唇畔微微含笑,偶尔目光会漫不经心地掠过一旁的知秋。
冷清琅跳得有点心不在焉,偶尔偷眼瞧,只见知秋一脸陶醉,眸子里脉脉含情,抚琴姿势也模仿了自己的几分气韵,哪里还像一个低眉敛目的小丫鬟?
她哪里是让自己在慕容麒跟前献艺?分明是自己借机大出风头。赵妈的眼光毒辣,说的一点也没有错。
都说疑邻盗斧,心里有了怀疑,看知秋一举一动都变得别有用心起来。
她一边跳舞,一边胡思乱想,一个失神,脚下一错,踩住了自己的裙带,向前踉跄两步。可能是动作幅度大了一些,只听“哧啦”一声,好像是衣服撕扯的声音。
她顿时大囧,抬手去摸,后背处果真见了光,裂开几寸长的口子。
这衣服自己做好之后也只穿过一两次,收腰的地方怕不牢固还是缝了双针,怎么好端端的会绽开呢?而且这一惊慌反手,身体失去平衡,脚腕一拧,顿时跌倒在了地上。
琴声戛然而止,知秋推开瑶琴上前:“小姐您没事吧?”
冷清琅整张脸都烧得通红了,望着慕容麒,羞窘道:“让王爷见笑了,一时间失神,错了步子,丢死人了。”
知秋搀扶着她,一瘸一拐地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慕容麒起身上前:“你今日身子不适,是本王粗心大意,还让你跳舞。可是扭了脚了?”
冷清琅想起上次自己脚受伤之时,慕容麒的反应,慌忙将腿蜷缩起来:“没事没事,妾身这里有活血化瘀的药膏,一会儿让知秋给擦擦就好了。”
慕容麒见她衣衫不整,当着自己的面有些难堪,点头道:“那你不要四处走动,好生歇着吧。我去于副将那里,请府上郎中过来,给你看看,别是伤到了筋骨。”
冷清琅心有不甘,不想让到嘴边的肥肉就这样又溜了。可是脚腕处又疼得厉害,头上直冒汗,只能咬牙应声:“如此也好。”
慕容麒叮嘱知秋几句,转身便出了紫藤小筑。
冷清琅顿时龇牙咧嘴,难受得哼出声来。知秋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进了里屋,一会儿府上郎中过来,给她开了两张黑乎乎的膏药,还有一瓶跌打损伤的药酒,让知秋跟着他去取。
赵妈端着水盆进来,打湿帕子,裹着冰块,给冷清琅冰敷。
冷清琅捧着那件换下来的舞衣,仔细查看开线的地方,默然了半晌,终于开口问道:“赵妈,在府里给知秋寻一个合适的人家吧。”
赵妈头也不抬,只斜着眼睛瞅一眼那件明显被人动过手脚的舞衣,唇角挂着一抹得意冷笑:“夫人下定决心了?”
冷清琅点头:“说实话,不到逼不得已,我不想这样做。知秋这个丫头机灵,她即便是有野心,但是明白一荣俱荣的道理。她想往上爬,最起码,我要在王爷跟前得宠,斗得过她冷清欢。
所以,她一直以来帮我都是不遗余力的。我担心,若是将她嫁了,她自己没有了那份心劲儿,对于我,自然也就不上心了。”
“夫人您是个明白人,想得透彻。”
“可是她最近实在是不让人省心,上蹿下跳的,当我这个主子不存在么?”
赵妈低低地应了一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夫人是应当下定决心了。”
“给她找的人家不能太差了,相貌家世必须要差不许多。否则,她万一对我怀恨在心,咱们反而树敌了。”
赵妈重新洗了帕子,低垂着眼皮子:“还用费心找么?眼前不是就有一个么?”
冷清琅疑惑地抬脸:“谁?”
赵妈微微一笑:“于副将啊。”
冷清琅一愣,然后瞬间就反应过来。
“我怎么没有想到呢?于副将得王爷器重,现在又是需要人近身照顾的时候。我若是成全了这桩美事,相信王爷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的。只是,人家于副将好歹也是个朝廷官员,能看得上知秋么?再说他这年纪,家里应当也有了妻室。”
“知秋只是一个奴婢,想做正儿八经的夫人原本就差点。这就要看夫人是怎么打算,是让知秋只做一个妾室,还是抬高她的身份。”
冷清琅眸光闪了闪:“正好借此拿捏着她,就看她自己是不是识抬举了。假如她痛快地应下来倒好,否则,我倒是有的是办法让她不得不嫁。”
知秋从郎中那里拿了药膏回来,一路上还沉浸在适才在慕容麒跟前大放异彩的兴奋之中,脚步轻快,几乎是脚不点地儿,轻盈得就像是只彩蝶。
撩帘的时候,她的手顿住了,因为她听到里间冷清琅与赵妈说话的声音。身形一闪,隐在帘幕后面,屏住了粗气儿,将二人的对话全都听在了耳朵里。
手紧紧地攥着手里的药瓶,她紧咬着牙,胸膛起伏,一阵恼火。
赵妈这个老乞婆,就知道她在背后没少害自己,竟然跑到小姐跟前这样嚼舌根,毁我幸福,我知秋一定与你势不两立。
默默地退出去,一时间心乱如麻,半晌也没有理出头绪,拿定个主意怎么办。
见赵妈端着水盆出来,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进去,拿了药酒给冷清琅搓。
冷清琅半眯着眼睛,盯了她半晌,方才开口:“原本还想替王爷分忧,每日里照顾于副将呢,这下可好,就连下床怕是都困难了。”
知秋原本心不在焉地想事情,听她突然提起于副将,立即心中一紧:“郎中说了,没有大碍的,休息两日应当就能下床走动。”
“可我明日若是不去,岂不让王爷觉得我只是惺惺作态,做样子给人看?你说,如何是好呢?”
“小姐心意到了就可以了,您受伤王爷是知道的。”
“你弹琴现在越来越好听了。”
知秋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转了话题:“都是小姐教导得好。”
冷清琅瞅着她,一字一顿:“要不,你帮我去照顾于副将吧?他每日躺在床上很闷,你弹琴给他听。”
知秋搓酒的力道略微大了一点:“知秋听小姐的吩咐。”
冷清琅微微一笑:“如此,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