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穆老中医后,林书婉正准备回西楼,一转身看到许望钦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书婉,阿爸和奶奶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的。”许望钦解释着:“许家就我一个孙子,奶奶和阿爸也是怕许家绝后,所以对子行就疼爱了些。”

    “他们疼爱孙子我无话可说。”林书婉强忍着怒意要离开。

    许望钦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为难道:“阿爸有话要说,你应该听一听。”

    林书婉扬手打开了他的胳膊,见他拧了拧眉,她这才想起她打的位置,是他五年前被烫伤的地方。

    “有伤吗?”林书婉垂了垂眸,双脚沉重的不想离开。

    “最后一战,炸弹炸飞的玻璃划伤了。”许望钦见她态度柔和了下来,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阿妈说的对,她爱了他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真的要离婚?

    林书婉没有吭声,而是径直的走向大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子行是我们家的大福星,他一回家,我这瘫病好了很多。”许父满脸宠爱的看了看许子行,大声道:“我们要给许家的长孙办满月酒,连着这四年的生日一起办了。”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期待的笑容,只有林书婉格格不入。

    她就算修养再好,听着所有人讨论她丈夫和别人的婚礼,她能不哭不闹的坐在这里,已经是够气了。

    许父高兴的手舞足蹈,根本不像瘫痪多年的病人。他对着陈颂秋连声感谢,又对着许子行不停的夸赞。

    被夸奖的许子行在屋子里蹦跳着练拳,翻跟头,表现着自己。

    小小的身影,正是可爱的年纪。

    林书婉不得不承认许子行惹人爱。

    大厅里的地板太光了,许子行一个没注意滑倒在她面前。

    她虽然不喜欢许子行,却还是起身弯腰想将他扶起来。

    “我扶你起来?”林书婉强扯出一个笑容。

    许子行那双眼睛转了转,对着她嘿嘿一笑,下一秒一只小手扯住了她的耳坠。

    “嘶。”

    感受到撕扯的疼痛,林书婉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她的耳朵。

    她用力的扣开许子行的小手指。

    “啊!呜呜呜。”许子行不肯撒手,用力的握着耳坠,被尖锐的耳坠针扎破了手。

    “子行!”老太太也不用人搀着,大步走过来将许子行抱在怀里,看都没看林书婉一眼:“林书婉,你有火气也不能对着一个孩子撒啊!”

    “呀,子行流血了。”赵玉敏上前添油加醋的挑事:“今天可是咱们家三喜临门的日子,见血可不好啊。”

    赵玉敏的这番话,无疑是激怒了正在兴头上的许父,他寒着一张脸瞪了林书婉一眼:“妒妇!”

    陈颂秋满脸歉意的上前看了看林书婉,不知所措的看向许望钦。

    许望钦也觉得满是愧疚,上前要替林书婉整理伤口。

    “少奶奶耳朵流血了。”风芷心疼的拿手帕包住了林书婉的耳朵,听着老太太不由分说的指责林书婉,气不过的反驳着:“少奶奶好心去扶小少爷,被他硬生生的扯下耳坠,又怕小少爷扎了手,不顾自己疼痛先让小少爷松了手,少奶奶怎么就是妒妇了!”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的,连个佣人都敢给主人说教了?”老太太心疼的给许子行吹手掌,寒着一张脸骂着。

    “无规无矩的!连个丫鬟都蹬鼻子上脸了。”许父嚷嚷着:“把她给我辞退了,立刻马上。”

    “风芷不是佣人也不是丫鬟,她跟我情同姐妹,她没有跟许公馆签雇佣合同,谁也不能辞退她!”

    林书婉脸色煞白,耳朵的疼痛都不及她的心寒。

    “好,好,好。”许父被林书婉这个儿媳妇拂了面子,更是觉得气愤:“你连个丫鬟都管不好,我看这个家就给颂秋管吧。”

    “好,我一会儿就叫人把账本和钥匙送过来。”

    林书婉淡淡的看了许父一眼,甩开一言不发的许望钦,不回头的往外走去。

    “少奶奶,天热容易发炎,我们去医院看看吧。”风芷看了一眼烈日,心疼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林书婉点点头,坐在阴凉处的长椅上等着。

    而此时的大厅里,陈颂秋板着一张脸教育着许子行。

    “奶奶,阿爸,阿妈,二婶,你们别护着他。”许望钦拦着不让他们给许子行撑腰:“这件事他做错了,颂秋应该教育他。”

    “许子行,你跟阿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以前那么乖巧懂事,怎么回来见了你大妈妈就没礼貌了?”陈颂秋没戴过耳环,也不喜欢林书婉那样张扬的打扮。

    子行年纪小,看到乱晃的耳坠肯定好奇,所以才想要,怪不得他。

    但是她绝对不能让子行给众人留下一个没有教养的印象。

    “呜呜呜……肚子疼,要疼死了。”许子行委屈的撇着嘴,一句肚子疼让所有人都慌了神。

    “快,送子行去同济医院!让医生给他做一个全面的检查。”老太太心疼坏了。

    许父也让许母推着他的轮椅一起往外走。

    一行人刚走出来,汽车刚好停在林书婉面前,司机张叔紧张的下车开门。

    “快,老张你送我们去同济医院。”

    “老太太,我得先送少奶奶去教会医院。”张叔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车门,而是心疼的看向林书婉的耳朵。

    两家医院一南一北,根本不顺路。

    “她不过就是个皮外伤,去哪个医院不一样?”老太太瞪了林书婉一眼,“子行这么小,肚子疼是要坏事的。”

    “老太太!您应该很清楚少奶奶凝血时间长,您眼中的皮外伤,对少奶奶来说可能就是致命伤。”

    风芷挡在车门外,坚决不让老太太开门。

    “你这个丫鬟!”许父要不是坐在轮椅上不方便,只怕急的要拿枪毙了风芷,说着他就够着去打风芷。

    “风芷跟我情同姐妹,二十年来就连我阿爸阿妈都不曾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见林书婉面无表情的站在风芷面前,许父扬起的手不情愿的放了下去,“书婉,你坐黄包车去教会医院,让老张送子行去同济医院。”

    “就是,书婉你坐黄包车就好了呀。”赵玉敏刻意说着:“子行都疼成这样了,你这个大妈妈就把汽车让给子行吧。”

    记仇自私刻薄善妒。

    这是陈颂秋对林书婉的第二印象。

    原本觉得她不过是只会贪图享乐,打牌看唱的花瓶。

    现在看来,她毫无家教,不知收敛,对一个小孩子这么狠心。

    “子行没那么娇气的,坐黄包车去就行了,不过阿爸和奶奶就别陪着去医院了,你们坐黄包车太受罪了。”

    陈颂秋的这番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她却是不满林书婉既不尊老,也不爱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