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啊!”沈老太太把粥往前推一推。“再喝一口,再喝一口,别浪费粮食啊!”

    浪费粮食不要紧,浪费童子尿是大罪。

    指望着童子尿驱魔呢!

    沈老太太的眼神不只是炙热,是冒火!

    沈祁看着面前的红豆粥,不为所动。

    不是他不愿喝,是真的难以下咽,又腥又甜又红豆。

    李招娣为了掩盖狗血味,还忍痛往红豆粥里加了红糖。

    那红糖还是钱果儿出的,用来下奶的红糖啊!

    钱果儿不着痕迹的踢了李招娣一脚。

    “大嫂都怪你,这红豆是爹好不容易买的。是留着给老三补血的,你熬粥的时候,怎么不小心点。”

    “都怪嫂子笨手笨脚的,三弟…”李招娣假装抹着眼泪。

    “老三啊!对付喝了吧!再喝一口,你大嫂辛苦熬的。”沈老太太都要急冒烟了。

    在沈老太太期待的目光中。

    沈祁端起粥,忍着恶心喝了一口,艰难的咽下口中的粥,便再也不想喝了。

    他把粥放在桌子上,“我吃饱了,爹娘你们慢慢用膳吧!”

    沈老太太哪里有吃饭的心情,她都不敢错开眼,就那么“慈爱”的盯着沈祁。

    沈祁在她“有爱”的注视下,咋滴没咋地!

    火热的日头,火热的天。

    沈老太太的心拔凉拔凉的。好像怀里揣着一颗冻白菜,一边凉一边颤抖。

    沈老太太起身,“砰”一声关上了房门。“老三啊!你跟娘说说话!”

    “说什么?呕…”沈祁拍拍胸口,目光看向李招娣,示意李招娣给他倒杯茶水。

    李招娣腾的站起身,“老三啊!大嫂给你倒水去。”

    李招娣冲进厨房,很快便端着一碗水出来了。

    沈祁接过碗,猛灌一大口。“噗……”又一口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他脸上带着愠怒。

    “是水缸里的水啊?”李招娣眼神躲闪。

    “这水一股尿味!大嫂你自己闻闻。”沈祁瞪着眼睛,把手中的碗往前一递。

    就是尿,能没味吗?

    沈诏新鲜的热乎的童子尿。

    钱果儿撸起袖子,“肯定是沈诏干的,大嫂你的好好管教管教他了。”

    钱果儿疯狂的眨眨眼睛。

    这放平时,李招娣高低刺钱果儿一句——你眼睛抽筋了?

    可是今日,李招娣不但不想讽刺钱果儿,还挺感动。

    平日里吵吵闹闹的妯娌俩。

    今日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默契十足,只为让沈祁喝尿。

    李招娣感激的一笑,“对对!肯定是沈诏干的,这小兔崽子又欠收拾了。”

    沈祁——昨日才吃兔子屎,今日喝童子尿!

    他脸色不虞,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大嫂,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

    李招娣看向钱果儿,钱果儿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将分家进行到底。

    必须分道扬镳不能跟沈祁一起作死。

    比起荣华富贵还是命更重要。

    她俩是老百姓,不懂皇家的弯弯绕绕,只知道文王没兵没钱的当不上皇帝。

    李招娣和钱果儿虽然不识字,但是不傻!

    李招娣下定决心,决定闹分家。

    “老三啊!我是你亲嫂子都说长嫂如母。

    我是你的长辈,每日伺候你吃喝还伺候错了吗?伺候出孽了吗?”

    李招娣“哎呀”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活了,沈家容不下我了!

    当家的,你说句话啊!”

    沈老大“啪”一声放下筷子,“老三跟你嫂子道歉。”

    “哼!”沈祁嘴边升起一抹冷笑。“大嫂、二嫂和娘到底想怎么样?”

    一声娘好像踩到了沈老太太的尾巴,她一蹦三尺高。

    “你这妖物莫要叫我娘,我警告你快从我儿身上下来。”

    沈老太太往后跳一步,“急急如立令,太上老君来显灵。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显显灵。

    快快收了这个妖物。”

    妖物?

    沈祁回想起昨夜,沈老太太打他的那几下,只觉得气血翻涌。

    “娘你在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

    沈老太太呸一声。“别同我说没用的!快从我儿子身上下来!你个妖物。

    我儿子不会大逆不道满口生生死死。

    张口闭口要…”沈老太太压低声音,咬牙切齿。“要太子和太子妃死!”

    “我儿子是忠君爱国的状元。

    他从小就说,要好好读书做明事理辩忠奸的好官。”

    明事理辩忠奸?沈祁眼神幽暗,“娘,从小到大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我怎么会在家里说?

    我自己都不信的话,我怎么会说。

    这个朝廷就是黑暗的,我为什么还要明事理,帮他辩忠奸?

    你不是从小就跟儿子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句话沈老太太曾经对沈祁说过的。

    当时的沈祁满脸失望并且告诫她,不可再说!

    知子莫若母。

    沈老太太知道她儿子心思藏的深,有些话他心里有数,但是绝不会说出来!

    绝不像面前的这只鬼,什么都往外说!

    沈老太太不知道。

    面前的沈祁早不是原来的沈祁,又是沈祁。

    富贵养人,钱财让人狂妄。

    柳家的钱财,早已经把沈祁养的不是曾经的沈祁了。

    捧杀!

    上一世几十年的富贵,就是一把温柔的杀人刀。

    把曾经那个因为自卑,不得不谦逊的沈祁杀死了。

    留下的沈祁——

    是那个在朝堂上说一不二,已经习惯了众官员的吹捧的沈祁。

    他不必掩饰自己的喜好,不必曲意逢迎他人。

    他习惯了锦衣玉食,习惯了金口玉言,习惯了大权独揽。

    上一世沈首辅说一句淮北的橘子甜,那淮北的枳便是甜橘子。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甜味却不同。

    可沈祁的话犹如圣旨,他说谁是橘,谁就是橘!

    权利让人盲目追捧他,别管追捧他的人真心与否,总之他们不会否定他!

    忠言逆耳利于行,他却不想听,例如柳氏的话。

    几十年的高位,他把今世的自己捧杀了。

    可今世……再无人捧他!

    沈祁心中有悔,他不应自持重活一世而沾沾自喜。

    他应该谨言慎行,一步步谋划重新登上高位,再言其它。

    为何…上天让柳氏也重生了?

    沈祁咽下满嘴苦涩,一撩袍子跪了下去。

    “娘,昨夜是儿子孟浪了,请娘、请爹、请大哥、二哥、大嫂、二嫂原谅!”

    原谅?李招娣和钱果儿面面相觑。

    拿什么原谅?拿命吗?

    她俩不想原谅,她俩只想跑路啊!

    给他生儿育女的芳芝,死不瞑目!

    资助他科考的赵绵绵,不知所踪!

    他还想谋反!!!

    李招娣心里只有一句话,这披着人皮的夜叉,谁敢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