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捏了捏眉骨,“县丞身边多的是能人异士,我这点小聪明,人家还看不上。是我告诉他,盛长生有神药,我有法子弄到,他才同意与咱们同行。你以后不要再在他跟前提什么对方没药水之类的话,明白吗?”
王家成满脸惊愕,他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可是大哥,咱没有必要勉强县丞跟咱在一起的啊。”
“没必要?”王家和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那你吃下去的饭菜,用掉的银子哪儿来的?你有本事,把它吐出来啊。”
王家成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家里是有些余粮,可一场地动都埋了。
后面大哥从城里买了一点糙米,这一路上也吃得七七八八。
说实话,如果不是沾了县丞的光,这会儿他们就该挨饿了。
县丞有钱。
这些年他跟着县令,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挣够了就称病请辞,完美的避开战乱,是个极为精明狡猾之人。
不过他对大哥和自己一家相当慷慨。
他家下人做饭,都会预留一份给自家的。
平时兴致来了,还会和大哥小酌几杯。
遇到城池,他还会掏钱让黄嫣儿随自己去耍。
可怕的是,自己一直都以为他是看中大哥的才华,才爱屋及乌的,谁知是图盛长生的神药!
王家成心里惴惴不安,“大哥,你这太冒险了。万一盛长生没药水,县丞岂不是要迁怒到咱们头上……”
王家和突然双目爆睁,抡圆了胳膊,劈头盖脸的扇来。
王家成被打得在原地转了一圈,整个人都懵了。
王家和却打得不停手,“让你莫要再提药水,你提,你还提,你还提,还提……”
王家成被他打倒在地上,仍躲不过他的拳打脚踢,不禁双手抱头哭嚎,“哥,原先的伤就没好全,你别打了,再打我就死了!”
听到动静赶来的王老汉夫妻大惊失色,“家和,你发什么疯,你撒手!”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王家和拉开,王家成却是起了身,如同蛮牛般,朝他一头撞来。
王家和侧身避开,王家成扑了个空,收不住脚,踉跄着往前扑倒。
王家和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他,像看一滩烂泥般嫌恶,“你要再犯蠢,便不要怪我不顾手足之情,把你逐出队伍。”
他说着理了理衣襟,挺直了腰板,转身离开。
王家成望着他透着冷漠的背影,紧紧地握着双拳,恨恨地捶了下地面。
陈婆子方才隐约听见两个儿子在争执提到了盛长生,她并不清楚来龙去脉,但这不妨碍她将这一切都归根到盛长生头上。
“那小畜生实在太可恶,我今晚多做两个草人扎死他!”
王家和回到队伍,县丞一家已经结束了晚饭,且在下人的伺候下净手漱了口。
县丞平静的看着王家和,“该来的,已经来了吧?”
王家和:“嗯,也该来了。”
县丞沉吟着又说,“万一不来……”
“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我找他便是。”
县丞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
“姑爷,前面三里有火光。”赵泽的随从长顺说,“小的猜测,约有百来号人在那儿驻扎。”
盛长生抹了抹额头的汗,“定是王家和那帮人了。”
赵泽皱了皱眉头,“姐夫,眼下天色已晚,对方人多势众,又一早在那儿等候,说不定已埋下陷阱,咱不能正面对上。不如就地歇息一晚从长计议,明日再过去?”
“不,今日事今日毕。”盛长生手指着赵义的车子,“我不能让这些兄弟再活生生痛一晚上。他王家和不是想试探吗?我就让他看个够。”
说着一挥手,“大伙加快步伐,给赵义他们出了这口恶气。”
“出恶气!出恶气!”
“快快快!”
王家和这边。
“大人,盛秀才他们来了。”县丞的心腹侍卫汇报。
“嗯。”县丞站起来,“王老弟,咱俩去迎一迎这老朋友吧。”
王家和微笑,“好。”
一旁早有两支有青壮年组成的队伍,手持火把在等候。
王家和与县丞过来,两只队伍便一左一右护着他俩往前走。
过了半刻时,两支队伍碰头。
赵义被人从车上抬下来,手指着王家和,愤怒到浑身发抖,“生哥儿,就是他王家和,这畜生带人抢走我们的荷包,把我们打成这样的!”
王家和目光落在他身上,瞳孔骤缩。
他一眼就能看出,赵义身上的伤是真的,只做草草包扎,并未得到治疗!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盛长生不管他们死活吗?
还是他真的没有神药了?
不,不可能的!
王家和差点方寸大乱,但他望着盛长生和他身后那些人满是暴戾和杀气的眼神,他忽地冷静了。
不能自乱阵脚!
他弹了弹衣裳上不存在的灰尘,缓缓上前一步,“赵义兄弟,自上回分别,咱们便未见过面,何来害你一说?”
盛大明等人被他这虚伪的嘴脸给气得头顶冒烟。
“王家和,当时集市上许多人都看到了,你敢做不敢认,天打雷劈死你个缺德鬼!”
“就问你敢不敢对天发毒誓就完了。”
“诸位。”王家和面色平静,“凡事讲究证据。王某有幸与县丞大人同行,今日从未离开,县丞大人可以作证。”
县丞手捋着胡须,接口道,“不错,王小友与本县丞投缘,一直与本县丞在马车内下棋。”
顿时,大家都不吭声了。
他们对当官的有种与生俱来的畏惧。
同时一颗心也往下沉。
王家和原来有县丞撑腰,难怪有恃无恐!
而自己这些人,怕今日落不到好处。
生哥儿的药水,只怕也保不住了!
就在大家都忧心忡忡的时候,盛长生骤然大喝,“放肆!尔敢冒充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他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牛大力反应最快,忙附和道,“不错!你说你是县丞,证据呢?有本事你亮出你的官印!不然就把你扭送到就近的官府,治你的罪!”
大家全都回过神来,“你是哪个县的县丞?若是桃花县的,那里已沦陷,你不随其他官兵迎敌,你反而出逃?你也太无耻了。”
“狗官带头当逃兵天理不容,大家一起把他拿下!”
“拿下!拿下!”
在一片叫骂声中,县丞的脸色变得铁青。
他从未这么丢脸过。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承认或不承认是县丞都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