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周荒无人烟，盛长生拿出舆图看了下，前面是个集市，再往前便是一片村庄，山鸡口就在其中，也是和盛佳宁汇合的地方。
这两日，他和赵玉兰表面看起来风淡云轻，其实从未停止过担心女儿，备受煎熬。
听说张飞龙那一伙人死得诡异，他们心里害怕得要死，总担心有人找到他们，给整个队伍带来灾难。
一路上催促大家日夜赶路，走到现在离出事之地四五十里远，心里也没轻松多少。因为女儿没跟上来。
他们也不敢去找她，生怕被人盯上。
若只有夫妻俩倒无所畏惧，可身边这么多人，只要行差踏错一步，都会殃及池鱼。
不敢冒险。
盛长生坐在那儿叹气，盯着前方出神。
过去不远就是山鸡口，女儿会出现吗？
张老太瞧见儿子落寞的样子，她后悔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他。
几个孙子也怀疑他卖了闺女，伤了他的心。
她心疼。
她倒了碗水，让盛三郎端过去给他。
盛三郎紧绷着脸起身躲开，她又递给盛大郎。
盛大郎也是别开了脸。
没见到盛佳宁的人，他们还是不太相信盛长生。
最终反而是有些反骨的盛二郎接了过去。
“爹，喝口水。”
盛长生接过碗，沉思了片刻，问他，“你也觉得，是我把你大姐卖了吧？”
盛二郎抿了抿唇，不吭声。
盛长生气结，将水一饮而尽。
赵玉兰牵着盛四郎过来，“你带小四，我先去山鸡口看看。”
盛长生一愣，“就在前面不远，歇一会儿咱一起去啊。”
“我是一刻都等不了。”
赵玉兰边说着边急匆匆走了。
张老太在她身后喊，“赵氏，你个妇道人家，乱跑什么！山鸡口快到了，你就不能等等吗？”
赵玉兰没理会她。
张老太气得差点把手里的碗摔了，“个杀千刀的小蹄子，居然不应我！”
她这句话让盛家大大小小的男人都看过来。
赵泽也皱着眉头，神色不善。
张老太眉头一挑，声音高了几度，“咋？她不敬婆母，我说她两句都不成？”
盛大郎生气，“这是骂人的话！”
盛三郎小脸绷得紧紧的，“奶，不要骂娘亲。”
盛四郎奶呼呼的，“奶，你不乖！”
他们也不知怎么回事，以前张老太骂娘亲比现在还凶，他们都不觉得有何不妥。
现在却觉得这些话十分刺耳，比自己挨骂还难受。
见自己亲手带大的小崽子冲自己龇牙咧嘴，张老太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
“小畜生，我含辛茹苦将你们拉扯大，就是为了让你们跟我顶嘴、忤逆我的？”
盛家几兄弟心中不服气，但也舍不得再气奶奶，一个个都憋屈的低下了头。
盛长生叹气，“娘，哪个做儿子的不知道护着自己母亲的？孩子们觉得你骂了玉兰便阻止你，儿子以为，孩子们做得对。”
“呵，是啊，人家的儿子知道维护亲娘，我生的儿子却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当众指责我的不是。”
张老太冷笑，说这话都有点哽咽了。
儿子是她的命，不管他多混账多没用，只要他在，她就觉得自己还活着。
只是太过在乎，也会太容易受伤害。
此刻被儿子说两句不是，她心里无比的酸涩、难受。
盛长生也冷了脸，“娘，你是不是想说我不孝？”
张老太浑身一颤，干瘪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
儿子现在很好。
就算和以前一样不好，也是她的儿子，她不会这么说他的。
可他却说出刀子一样伤人的话！
她的心都要碎了。
盛夏花过来搂着老太太，怒瞪着盛长生，“大哥，娘辛辛苦苦送你读圣贤书，替你抚养孩子，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盛长生抿紧双唇。
其实，他在说出那句话、老太太肩膀一下子垮了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此时见老太太一副饱受打击的模样，他的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老太太。
“娘，这是我卖石头得到的十两银子，给你。”
张老太眼眶发红，看着他一言不发。
“大哥，你……”盛秋香眼神复杂。
拢共卖得那点钱，全给了娘，嫂子回头指定要闹，大哥这么做，不是加深矛盾？
“娘，是我糊涂，我错了还不行吗？”盛长生装出委屈的样子，“娘，你还不拿，儿子手都酸了。”
张老太恶狠狠的挖了他一眼，“你个小王八蛋，下回再说些挖心挖肺的混账话，我就把你分出去，我自个儿一个人过。”
反正她有孙女孝敬的金子，足够她过好下半辈子了。
但是儿子孝敬的钱，不拿白不拿。
她劈手夺过荷包，藏到自己的衣袖里。
总算把老太太哄好了。
盛长生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娘，我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娘是一家之主，没了您，这个家就散了，以后您切莫不要再提分家，儿子害怕。”
他见老太太神色缓和，便补充一句，“玉兰是我妻，我一样敬她爱她。她有不好之处，你也不要骂她，或是说她，有什么冲儿子来。儿子皮糙肉厚的，随您打骂出气，好不好？”
张老太气极反笑，这臭小子，说那么多，不就是为最后这一句做铺垫吗？
“敢情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婆母？”
“我没……”盛长生哭笑不得，“娘，你莫要断章取义，好不好？你明知我不是这么个意思……”
张老太不耐烦听他说，摆摆手，“行了，你去追赵氏吧。这荒山野岭的，她个女人家家，你不看紧点，要出什么事儿咋办？”
“那我去了？”
盛长生把小四塞给张老太，转身小跑着去追赵玉兰。
“一个个都不是省心的。”
张老太嘀咕，把小四抱过来喂水。
盛夏花忍不住问，“娘，大哥从山上挑石头回来，那么辛苦，卖掉的钱都给你了，回头他怎么跟大嫂交代啊？”
张老太翻个白眼，“你当你大哥真那么老实，真会全给我？”
盛夏花有些不相信，“可是卖石头的钱都在荷包里，也没见大哥拿出来啊。”
“丫头，你不懂。”
张老太的笑容透着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