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方辰询问前，007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胸脯道：“好险啊，差点以为我要死了，还好误打误撞解决了！”
能力尚可，演技不太行。
但目前没人在意这个细节，大家都沉浸在危机解除的庆幸与后怕中。
清醒过来的小阮在胸口画着十字架，开始了虔诚的祷告，“还好我福大命大。”
“你不应该谢他吗？”孟柒言觉得很无语。
“不用，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张鹏大气一挥手。
后花园里一片狼藉，两具尸体倒在雪中，而造成他们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还活得好好的。
伯爵被围了起来，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他现在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方辰的视线依次扫过007和伯爵，斟酌片刻，还是在后者身处停下，“先算算咱们的账吧。”
伯爵从始至终都安静坐在原地，半步也没挪动过，他缄口不言，一副任由处置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审讯室有种问法，叫做大记忆恢复术。”张鹏的声音透着一丝虚弱，但依然震慑力十足。
“我连死都不在乎了，还会怕这个吗。”男人眼神混沌，呆滞地望着远方。
“我问你答，我耐心不多。”方辰半蹲下身，压着一口气。
“现在做什么都是亡羊补牢了。”
“为了给你夫人赎罪，什么时候都不晚。”
听闻此言，伯爵浑浊的目光终于闪过了丝异样的亮光。
“为什么要把尸体藏起来。”
男人满眼疲惫，半晌，总算是松了口。
“为了让你们以为这不过是一场闹剧，一个错觉，从而放下戒备，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毕竟，庄园里有个杀人凶手是很恐怖的。”
孟柒言不可理喻，“只是留住我们犯得着费这么大功夫吗。”
伯爵低下头，缓缓道：“毕竟，这样一来，被催化的镜像鬼才能挨个将你们杀死。只要庄园大门紧闭，所有人都是猎物，这是最保险的。”
“你个狗东西！”小阮震怒，他还没骂两句自己先咳嗽了起来，“什么仇什么怨啊。”
“不是我，是国王。”
“那个老不死的暴君？他不是给我们了三天时间查镜像鬼吗，居然还偷偷摸摸下杀手？”洛川最厌恶这种不守信用的人了。
还以为至少这三天能安全度过。
方辰双眸微虚，凑近了几分，森冷的寒意直面而来，“讲清楚，不要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八双眼睛齐刷刷盯着男人，在这种高压注目下，伯爵艰难开口，回忆起昨日觐见时的场景。
那时候，国王身居殿堂上，隔着一薄薄的纱幔，与王后并肩而坐。
不喜见人的君王抛下来一只哨笛，并勒令伯爵务必在夜晚吹响。
他说，“只要哨声响起，困扰在你我心头的忧虑就能彻底根治。”
大家都知道，伯爵的心结是妻子的疯病。
虽然不清楚这二者有什么关系，但男人想，吹个哨子而已，能有什么大问题，再不济就是希望落空。
为了打消其顾虑，国王还补了一句，说自己又去了那条许愿很灵的河流，在神明的指引下，所有烦恼都会随着哨声烟消云散。
身为狗腿子的伯爵半信半疑，听命照办。
可晚上，就在男人按照约定吹响哨子的同时，对面楼传来了窸窣动静。
当他看到陆玲玲从卫生间的窗户上探出身子，像壁虎一样顺着墙壁爬下来的时候，整个人惊在了原地。
伯爵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用了好几分钟来反刍这诡异的行为，紧接着就听到方辰在挨个敲门。
然后在知道夫人死亡的瞬间、看到尸体的瞬间，他终于明白国王最后那句“哨声能解决你的麻烦，也能解决我的麻烦”是什么意思了。
解决麻烦，就是让带来麻烦的人死亡。
这是神明的一贯手法。
可伯爵从来都不觉得她疯疯癫癫的夫人会是个麻烦。
这一刻，男人知道了国王的意图，也大致懂了哨声和镜像鬼之间的关系，只是没想到夫人却成为了陆玲玲发作时的第一个目标。
不仅如此，她还以一种张扬的姿态被吊在树上，像是一种宣战。
伯爵痛苦地捂住脸，他感觉，这就是做给自己看的，是对自己的惩罚。
懊恼与自责像洪水般灌进五脏六腑，淹没了心脏，无法呼吸。
怎么办，如今还能怎么办。
得把他们都杀了，不然心爱的妻子不就白死了吗！明明该死的另有其人！既然夫人不在了，那就让所有人陪葬！
包括自己。
要让这些人挨个死去，体会失去重要之人的心情，相互猜忌，自相残杀。
极端情绪扭曲了心态，控制了理智，怀抱这样的想法，伯爵压抑着悲愤，打起精神和管家一同藏好起尸体，企图掩盖镜像鬼存在的事实。
只是计划才刚刚开始，就被方辰看出了端倪。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听罢，方辰用舌头顶了下腮帮，难怪那个时候陆玲玲会对他敌意暴增，虚心过头也是会转化为攻击性的。
“这么说，你之前毫不知情？”刘天源仔细琢磨着，似在思考其中的可信度。
“我要是知道那玩意这么危险，怎么可能会使用它。”伯爵自嘲般笑了一声，“何况我夫人还在。”
“自作孽……”洛川嘟囔着，瞥了眼死无全尸的队友，又不忍地移开视线。
无辜的人，总是要为有罪的人铺路。
“该说的我已经全都说完了。”伴随着气若游丝的声音，男人慢吞吞站了起来，缓步朝着花园深处走去。
他左顾右盼，似在寻觅什么，接着在一片草堆下挖出了女人干瘦的尸体。
伯爵将长袍脱下，盖在爱妻身上，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一点点往树林深处走去。
方辰眼看着不对劲，“要去哪？”
他没有回头，“能让我跟夫人最后待一会儿吗。”
“你要再往里走就只有冻死这一条路了。”
“我没能完成任务，国王不可能让我活下去的。”男人顿了顿，“况且，我也没想活下去。”
他不再说话，一个人孤零零走向冰天雪地中，直到暴风雪彻底将单薄的身影吞噬殆尽，再不见踪迹。
冬雪洋洋洒洒铺满了整片山林，短短几分钟就彻底覆盖了他的脚印，擦去了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痕迹。
方辰想，在人生最后一刻，在慢慢冻僵的时光里，伯爵是因为死亡的到来而感到绝望，还是因为能陪在妻子身边感到幸福呢。
“那现在怎么办，线索全部中断了。”孟柒言搓着手，哈出了一口白气，眼睫上未风干的泪滴早已结成冰花。
007自暴自弃的接腔，“不会我们都要死在这里吧。”
“别装得那么悲观。”方辰最后凝望一眼花园深处，将视线移到了007身上。
“线索都是挖出来的，现在轮到你了。”